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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轻轻喘着气,睁开眼,结束了。

从前的女孩子现下入了宫,且还是大名鼎鼎的沈涣栀沈昭仪,尽管朝中官员对她骂声累累,她在宫中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倒,可见,王将她保护得很好,不知道王是否清楚她就是当年的女孩儿,但可轻易看出这两人的缘分不浅。就不知是孽还是缘了。

不过,除了那一双杏仁眼,从沈涣栀身上到底是看不出一丁点儿与沈英怀相像的地方,她的性子却更像她的母亲,温柔中带着刚毅。

宫廷。一切井然有序。

凝白的葱葱玉指在拨动着算盘,晨曦的阳光照射在月湖精致的眉眼之间,她一面打着珠子,一面笑言:“宫中即便无婚丧嫁娶,琐事依然繁杂冗长不短。王妃这几日相比已领会了。”秦月儿静静地听着,忽然笑了:“刚进宫为秀女时,只觉得协理六宫这样繁琐的事情与我相差很远,没想到阴差阳错,竟也轮到我。”月湖巧笑,温婉得体;“娘娘此语差矣——哪儿能说是阴差阳错?王在宫中最信任的就是王爷了,娘娘自然也放心将后宫的事交予王妃全面打理,娘娘早该准备才是。”摇了摇头,秦月儿叹道:“我素来心思算不上细巧,人又懒怠,如今可真是难为我了。”月湖抿了抿唇,笑着:“王妃莫要妄自菲薄,这几日有了王妃相助,奴婢才没有乱了阵脚。”秦月儿淡淡道:“你只管胡说去,我是当真有心无力的,只等着涣栀回来才是。”月湖点了点头:“也是,昭仪不回来,我做事也总要瞻前顾后,有王妃这句话,娘娘心有灵犀,必然早归。”

说完,月湖抬起头来,注视着天际的一片青白色,但愿王与昭仪都快快回来才好。

她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说出来的话有几人听呢?有着秦月儿在一旁帮衬保护,庭坷才放弃了追查沈涣栀真正下落的念头,可旁人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日日往倾颜宫跑,说是为了与沈昭仪小叙片刻,实则都是为了来探听虚实的,例如李子婉,当真是没一日闲着的,月湖次次挡着,说沈涣栀病中不宜见人,她便抛开了什么大家闺秀的出身,在倾颜宫门前大闹特闹,听说庭坷碍着李子嘉的颜面,好说歹说解了李子婉的禁足,却未想到她刚刚被放出来便如此闹腾,亦是头疼不已。

幸好秦月儿不厌其烦地替倾颜宫周全,另派了一小队人马,青天白日里亦是站得整整齐齐,戒备森严,一只鸟也不肯放进去的。若无秦月儿,只怕倾颜宫早早儿的就被掀翻了,沈涣栀的事情也必然会被传出去,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军中不许女子进入,恐怕王那边儿又是流言四起。

秦月儿声音轻轻:“好在宫中一切太平。”月湖不安地瞟了她一眼,若是沙场上王有什么闪失,或许真如战报所说,被俘,那么不日庭坷便将登基了。庭坷倘若真有谋朝篡位之心,倒也不用他去争去斗,只要默不作声地将王被俘虏的消息宣扬开来,便可得偿所愿,秦月儿也就是皇后了。可如今看他们夫妻俩,大抵是没有这个意思,月湖不禁暗暗感慨,王这些年到底是没有白白疼爱这个弟弟。

“战场上无恙才好。”月湖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秦月儿眉眼淡淡:“是啊,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月湖眸间一凝,继而复又松散开来:“奴婢不敢这么想。”“还是——你的耳朵里已经跑过了几场风?”秦月儿翻着账本的手突然一顿,抬眸,盯着月湖。月湖笑意苦涩牵强:“王妃看来已经知晓了,又何必打问奴婢呢?”秦月儿的鼻息逐渐浓重:“沈涣栀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你。”月湖一挑眉,硝烟逐渐燃起:“怎么?王妃认为奴婢不该知道吗?的确,像奴婢这样的卑贱之躯,只是悉听主命也就是了,哪里还敢求多知道些什么。是昭仪为人太单纯,不晓得歼人狡诈。”秦月儿倍感好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只不过是担心涣栀这直来直往的性子会给她带来麻烦罢了。”月湖紧绷的脸微微放松。“罢了罢了,你与她一样,向来多心,看来真是在这宫中待久了。”秦月儿无奈摇头,带着心中烦躁,又看起了账本。

“王妃莫要怪罪,后宫中人都是经不起多谈几句的,奴婢也是提防惯了,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有人想捅我一刀。”月湖尴尬地笑了一笑,眼底是无尽的苍凉。秦月儿笑了笑:“你瞧,又多心了不是?我不怪罪你,只愿你与你主子都能安康就是了,即使这宫中人个个儿都心怀鬼胎,也请你记住,我是真心盼着你们好的。”月湖胡乱点了点头:“是。”

沈涣栀从厢房里醒来,星河习惯了早起,已为她备好了洗漱的水,见沈涣栀睡眼朦胧,笑道:“娘娘起来了?”沈涣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昨儿夜里当真是一直打雷闪电,看来那位老者说的没错。”星河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哪里是他说的,素来就是这样的,他在宁关待得习惯,略懂些罢了。”顿了顿,星河用温热的水润了润雪白的丝帕,递到沈涣栀面前:“这儿的气候自然不比帝都温驯,奇怪得很,这几日却暖了起来,这大冷天儿的不下雪,下起雨来了。”沈涣栀微微笑了笑;“已是初春了,下雨有什么稀奇的?说不定,帝都的第一场雨早就下来了。”星河摇了摇头:“奴婢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也许今年不祥呢。”沈涣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星河闻言,闭上了嘴。眼下正是打仗的年头,自然忌讳着,确实是她不懂事了。

沈涣栀粗略收拾了,取了件青白色的长裙着上,又围了一件儿十字花小袄。“今儿先去打探打探消息,即刻动身。”沈涣栀简短道。星河微怔:“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问谁打听去啊?”沈涣栀声音清淡:“老板娘。客栈里每天人来人往的,听也能听来些战报吧。”

清晨尚早,客栈里零零散散的没几个人,老板娘端坐于柜台后面,痴痴的端详着一只白玉镯子,目光温柔如水,并未瞧见沈涣栀半分。沈涣栀走过去,轻声道:“老板娘。”老板娘恍然惊醒,看了眼沈涣栀,拈着镯子的手蓦地紧了,慌忙将镯子收到了柜台里的一个红色小锦盒中,郑重地锁了起来,才抬头,挂着淡漠的笑意:“何事?”沈涣栀微微一抿唇:“我想向你打听打听战事。”老板娘顿了顿,蹙眉细想,道:“上此开战,我记得还是在西坡岭——”

西坡岭!沈涣栀记得那个地方,昨日的女子曾说,那儿是庭城被俘之处……

“不过,近来来喝酒的官兵愈来愈多,我看是要东去。”沈涣栀讶异,挑眸:“东去?仗可是打完了?”老板娘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哪儿就打完了?领头的被捕,大军即便是想,也不敢回来的。”

那便好了。

老板娘细细打量着她,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想什么,算了吧。战场那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一看你是个女人,马上就被拖出去斩了。军令如山,谁管你是什么昭仪?”沈涣栀咬了咬唇,突然粲然一笑;“无妨,没有人敢动我。”老板娘不屑嗤笑:“别说是你,就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违抗军法。”

沈涣栀不与置辩,笑意却渐渐攀上唇稍。

是啊,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会被杀,可沈涣栀敢用命去赌——他们绝不敢杀害太子殿下!

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就没有人敢动她。

目光爱怜的瞟向小腹,那里的隆起尚且不明显,却已不知不觉埋藏了一个温柔弱小的生命。她并不知道那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不过,一定或多或少都与庭城有所相似。

星河在一旁听着,微笑道:“谢过您提醒了。”老板娘瞧着她,突然冷不丁道;“我叫黎华裳,在这儿许多年了。你若去了沙场还能活着回来,可来找我。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沈涣栀笑着点了点头:“好,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回来的。”

“你的马是好马,却跑不长久。我有两匹马,一只叫披星一只叫戴月,你我有缘,我赠与你了。”黎华裳声音悠悠然,目光笃定而复杂思索。“你的马是好马,却跑不长久。我有两匹马,一只叫披星一只叫戴月,你我有缘,我赠与你了。”黎华裳声音悠悠然,目光笃定而复杂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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