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忠言逆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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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营，辕门之外。
马福马贵兄弟二人此刻并肩跪在地上，双手缚于身后，身上的铠甲军服已被脱去，只穿着一件满是血痕的贴身短褂。二人虽是面带戚色，却也一脸坦然，似乎这即将到来的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
“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你说什么傻话！咱们兄弟一向同进同退，今日又能同生同死，有何不好？黄泉路上咱们谁也不会寂寞不是？”
“大哥，待会下去了，千万别喝那孟婆汤，咱们先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你说好不好？”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当然好啦！”马福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去，冲着背后之人叫道：“哎，我说兄弟，待会砍头的时候，先砍我弟弟，他认路认得好，省得我先下去了迷路，哈哈哈”
两人的背后，各站着一个手持钢斧的彪形大汉。
这两个刀斧手显然见惯了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听了马福的话，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时，只见一名校尉跑了过来，走至马氏兄弟面前，冷冰冰地大喝道：“巡抚大人有令，时辰已到，即行处斩！”
“大哥，小弟先走一步了！”
“好兄弟，哥哥随后就到！”
身后，两柄钢斧已高高扬起，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仿佛在告诉这兄弟二人：死亡，或许也意味着新生的开始。
韩城以东，四百里外，山西阳城。
崇祯四年四月。被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围困了两个多月，王嘉胤的军队早已是饿得头晕眼花，城里能吃的东西全都吃了，能宰的牲畜全都宰了，接下来，也许就只能吃人了！
其实，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这个人，就是张献忠！
张献忠，捕快出身，因犯案被逐。其后参军入伍，却又酒后杀人，险被处斩。崇祯三年，率众叛乱。他生性残暴，最喜虐杀囚犯，又以奸妇女为乐，自入阳城以来，死在他手上的百姓已不计其数。当百姓无人可杀之后，他又取咎于士兵，动辄处死，遇有不忍行刑之士卒，则一并杀之。兼且他杀人手法残忍至极，背后便被人以“魔王”称之。
这样一个暴虐成性的人，虽然投靠于王嘉胤旗下，又怎会甘受驱使？只不过慑于王嘉胤人多势众，张献忠在其面前表现得倒也俯首帖耳，但转过身后，便又是阳奉阴违。
王嘉胤对张献忠亦是素有疑惧之意，对其杀人以食之事更是深恶痛绝，几次三番劝阻无效，不满之心日甚一日，便有了分道扬镳之意。只是苦于官军围困，迟迟无法施行而已。
好在这样的机会，终于还是到来了。
这一日，探马来报，明军的包围圈不知何故，竟是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王嘉胤见机会难得，便找来张献忠共同商议对策。众人一番谋划之后，便定下了由王嘉胤率众向东突围，奔往河南，张献忠则留守阳城，待明军撤围追击，便趁机向北逃脱之计。
王嘉胤之所以如此措置，实有一箭双雕之意。此计若是得逞，明军必是首尾难顾，又或分兵两路，实力削弱之下，王张两部皆有逃遁之希望。同时，亦可借此机会，与张献忠一分为二，各奔前程。
当时，亦有谋士向王嘉胤竭力相劝，认为明军出现的漏洞是有意为之，其实是引诱大军出城以战的陷阱。只是王嘉胤此刻心有所盼，对这些逆耳忠言如何听得进去？加之困守下去亦是死路一条，王嘉胤把心一横，便率领本部人马杀出城来，直向东南方向而去。
这个缺口，当然是曹文诏故意留下的。
当初，在杨天义去往西安之前，便已向曹文诏交待下这个“百密一疏”之计。所谓困兽犹斗，与其让贼军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拼死一战，倒不如让他们在绝处逢生的情况下拼命逃窜。
王嘉胤刚一出城，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农民军仅走出一天，便被数支明军官兵像饿狼一般死死缠住。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回去也还是等死，他别无良策，也只有硬着头皮且战且逃。
明军由于数量上的劣势，并不与王嘉胤正面作战，仍是采取突袭骚扰的群狼战术，不断蚕食农民军的有生力量。
王嘉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途已是一片黯淡。在这种情形之下，早先便被杨天义深深植根于士兵心底的恐惧心理，渐渐地死灰复燃起来，很快便呈现出星火燎原之势，在农民军中迅速蔓延开来，以至于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卒逃营归降。王嘉胤无计可施，整日间便只有借酒浇愁。
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曹文诏事先所安插的间谍、王嘉胤的同族兄弟王国忠，以及王嘉胤的妻弟张立位，两人一同潜入大帐，将酒醉熟睡中的王嘉胤一刀杀死。
王嘉胤既已伏诛，农民军群龙无首，又毫无战心，接连几仗皆是损失惨重。农民军走投无路，坚持了数日之后，便全体向明军投降。
曹文诏遵照杨天义的意思，从中挑选精壮之人改编入伍，以壮大自身实力。其余老弱病残等被裹挟的叛民，则被划分成人数不等的数十个支队，在官军的押送下，分别遣往周边河南、湖广、四川等省份，再由当地的地方府县分散安置不提。
名震一时的农民军首领王嘉胤，宛如一朵跃出水面的浪花，便这样随着历史的长河，滚滚东逝而去。
还有一样东西，消失的速度更快。
站在马贵身后的刀斧手，双臂用力挥下时，却突然发觉手中的钢斧竟然不翼而飞，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个非常真的练习动作，而且由于力量落空，便在惯性的作用下，顺势一个原地旋转，接着便踉踉跄跄地滑开了几步。
与此同时，只听又一声“叮”的脆响，另一名刀斧手手中的钢斧便也脱手而出，在空中飞出了十几米，方才“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大胆！什么人敢来刑场捣乱！来呀，给我拿下！”那名校尉转过身来，看到了两个骑马之人正立在面前，便立刻大声喊道。
“站住！钦差大人驾到！挡驾者死！”皇甫涵暴喝一声，同时扬起了手中的钦差令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