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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夏,苏小可回家乡景区工作。荷花镇因为生态资源丰富,当地政府借之大兴旅游业,将村民鱼塘征用过来开发建成了荷花岛风景区。
苏小可文笔不俗,主司办公室文稿和宣传工作。八月的荷花镇,到处一片层红叠翠,风景煞是宜人。那时苏小可已经知道,如何恰到好处地把握配料和火候,做出一碗香甜可口的荷花粥了。
因为工作繁忙,苏小可不再写诗。接待、策划、宣传,加上没完没了的公文起草,大量的工作占据了他整个生活。他忙得昏天黑地,抽不出一点时间恋爱。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寂寞,他想。
为了加强宣传推介,景区策划了一个“晚报记者水乡行”的活动。邀请全省的晚报记者来荷花岛摄影采风,作为晚报记者沈丹丹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人群中她着一袭碎花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波浪般卷下来,清净明朗的脸上青春妩媚,温婉一笑如风如花亦如月……走在记者同行中,她比荷花岛上的荷花还要清丽。
一路上,有同行的男记者问她结婚没。她笑,说快了,国庆节就办事。他在旁边听到,突然间心口有如针刺,一阵惊痛令他几近晕厥。
晚上答谢记者,他忍不住贪杯。面对好几桌记者,他居然要一杯一杯敬过去。半瓶酒下肚,他满面通红,却还硬撑着要继续敬下去。
各位来宾,今天有缘聚此,小可十分高兴……话未说完,咕咚一声酒已经下了肚。她见他有些失态,忙走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瓶子:“各位,小可是我中学同窗,他的酒量我知道!今天他高兴,多喝了几杯,且容我代他敬诸位一杯,失礼处还望各位同行多多见谅!”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美女敬酒,大家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众人纷纷举杯。
酒宴结束,他烂醉如泥。她扶他回舍休息,推开门将他搁上床,随手碰落枕边的诗集,哗……信件随着书散落了一地。翻开来看,上面都是熟悉的字体和熟悉的名字。
一封一封翻过去,竟然无一例外,上面都照样写着沈丹丹三个字。再看诗集,开篇便是《众荷喧哗》:
众荷喧哗
而你是挨我最近
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
……
我向池心
轻轻扔过去一拉石子
你的脸
便哗然红了起来
……
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
等你
等你轻声唤我
记忆就像从空中滚落的铅球,瞬间跌进她18岁那年的高三,许许多多的往事就像漫天飞雨扑面而来……苏小可,原来你?
想着想着,一颗泪水脱眶而出,慢慢打湿诗页下方那段小字:荷花粥,性温,清热解暑,清末京官谓之“神仙粥”。具体做法:取新鲜荷叶1——2枚,清水洗净后置入锅中,水煮3——5分钟取出;向锅中加入莲子、百合、苗米等,猛火加热15分钟,再调至文火慢慢煎熬,半小时后熄灭火种,令其冷却;最后加入白糖少许,搅拌后即可饮食……那字体,和许阿诺当年写给她的情书一模一样。
我背着他去恋爱
为了爱从遥远的南方追寻而来的妈妈目睹了爸爸和别人的婚礼后,在漆黑的雨夜在一家简陋的医院里生下了不被祝福的我。
她是美院的学生,带着我到一个小镇上教孩子们画画谋生。据说我日夜的啼哭成了那个小镇的一大景观,妈妈的羞耻昭然若揭,我是一个私生女。
记事起,我就是钱八斤家里一个小小的寄居者,钱八斤的家亦是我的家,小孩子都是直肠人,听到了什么便从自己的嘴里倾倒什么,做游戏的时候她们围成一圈拍着小手跳着在我身边喊:“咯,咯,只有娘,没有爹,麦子是个私娃娃。”
钱八斤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手里挥着树枝疯狂地把所有人一顿狂打,等他们小老鼠般悉数跑光,同样是孩子的钱八斤跑来扔掉树枝,蹲下身抱住我,麦儿,咱们回家。
此后我成了钱八斤的尾巴。
钱八斤的家在一条日夜不息的小河怀中,夏天的午后,趁大人们熟睡时我们蹑手蹑脚从家里跑出来溜到小河里摸鱼。通常都是我留守,坐在河沿边晃着两条长腿,嘴里啃着钱八斤从别人家的瓜地里偷来的甜瓜,有滋有味地边吃边看背上泛着黝黑光芒的钱八斤,像一条泥鳅一样时上时下,在开满白色小花的水草中游走。
我身边的罐子里放着我们的战利品,几条半死不活寸把长的小鱼,十几只不知命运已到末路的小虾。
半只瓜没有啃完,一抬头,河面静悄悄的,水声哗哗却唯独不见了钱八斤,手里的瓜扑通掉进河里,我站起来腿软气短追着河沿喊,八斤,八斤……
就在我哭得要咽气的当儿,河水哗的一响,钱八斤像只猴子一样从河里冒出来,用手捋着脸上的湿水,黑眸白牙咧嘴向我笑。那个下午我呜呜咽咽哭到黄昏,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任是钱八斤把他所知道的好言好语都说尽了,并许下一辈子都对我好的诺言也没有能使我停歇,那是我一生至今哭得最伤心的一次,初次品尝失去的恐惧害怕。
有八斤一起长大,我少了许多机会品尝成长中没有父亲守护的落寞,他教我认得许多草木之名,白头翁、车前草、九里香、六月雪……春天的下午我们背靠背坐在草丛中嬉笑着把一只又一只蓬着头的蒲公英种子吹飞,快乐地相互对着尖叫……夜色渐浓,天边浮起一线弯月缀满星粒,我伏在八斤背上睡着了,他驮我回家。
终究是妈妈的女儿,十几岁我便显出绘画的天分,画风自成一格,但钱八斤就不同,他手里的画笔像块石头,常把颜料涂得乱七八糟似天边灰沉沉的阴云,我一铺画纸钱八斤眼睛里就放光,央求我帮他画。
早熟的我已从街坊们的闲谈中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从没有见过的爸爸是大学里的美术老师,我跑回家折了画笔,撕了画纸,质问妈,为什么要让我屈辱地活下来?
妈妈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我鄙夷地斜她,把画架打翻在地,撕碎画纸还不解恨,再狠力踩上几脚。钱八斤扑过来抢我手里的画纸,被我在他脸上狠狠抓出几道血印,我推开他拉我的手,狂奔出去,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不停地跑下去,一路跑下去。那个晚上八斤是在河边找到我的,不知喜忧的河水将黑夜一分为二,远方是灯火辉映的城区,我的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墨黑墨黑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