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苏浩的贴身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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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重重按下水龙头，自来水跳动着拥进掌心，然后顺着指缝消失殆尽，留下浅浅的水痕。我抽出手在身边甩了甩，照着镜子把衬衫的领角微微抚平，折出分明的层次感。白色的灯光柔和地散在刘海上，更迭的发线折射出凌乱的光泽，我屈起手指，把刘海一层一层拨开，像跳动的火苗，又恢复了原状。
从包里掏出手里按亮，12点45分。我看着时间失重般从45跳到了46分，深深吸了几口气，空气把胸口顶得格外充盈，微微涨红了脸颊，在灯光下映出好看的红润。把手机塞回包里，转身向企划部的门口走去。
敲开了苏浩的办公室，扑面而来的还是黑色的潮水，在空间里面汹涌的盘旋。我把脸挤成了微笑的模样，看着苏浩拿着黑色的长勺动作僵硬地在杯子里搅拌着什么，杯口晕出白色的水汽，萦绕在长勺的周围。一瞬间，让我觉得苏浩是一位神经质的巫师，调试着莫名的试剂。
苏浩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地伸直了手臂，袖口划过手腕，在小臂停下，露出黑色的表带。眉头皱成了折纸，一浅一深的抬头纹和不怎么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团，被黑色的器具映出浓郁的黑色。
“都快1点了呀”，苏浩像是自言自语，挺直了腰，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陷在了椅子里面，满面的倦容闭上了眼睛，随即又睁开，眼底迸发出精锐的光线，把整个办公室都映亮堂了。
“走，带你去企划部见见。”苏浩说着站起身来，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快速地套在身上。我看着他黑色的背影矗立在书柜的倒影中，一片深潭似的漆黑，都快要看不见眼前这个人了。
“去门口等我1分钟，我整理下就来。”苏浩转身对我说，这次脸上倒是带着一点笑意。在这样黑色场景映衬下，一点点的笑容就会显得很特别，有点好看。
“好的，苏总。”我识趣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不就是要照个镜子吗，有什么放不开的。”我嘀咕着。苏浩最后的笑意也没能让我对他产生任何的好感，每天在这样的黑色房间里面还能发疯般工作的人，肯定也有很多个分裂出来的小人人，我偷偷笑着。合上门的刹那，我看见苏浩抽出黑色水杯里的长勺，颜色落寞地把那杯还散着余热的水一饮而尽。
“夏天，上次复试的内容，很不错。”我跟着苏浩的屁股后面走着，在有点狭窄的过道里面，充斥着鞋跟和大理石敲击出的回响。我有点紧张得心烦意乱，而苏浩这句早晨就说过的话，更让我觉得是没话找话说的意思。
“谢谢苏总，我会努力的。”我看着脚下掠过的大理石块，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大家先停下手里的事情”，苏浩推开企划部的大门，中气十足地说，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喧嚣，很快寂静下来，只留下打印机沙沙的声音，摩挲着我的耳膜。
对于很多的事情，我的心里都不存在着惊喜这种词汇的描述。比如我可能无数次幻想过我能进入新都，却从来没有幻想过今天的场景。对于我来说，期待一件事情，比发生一件事情要美好得多。我看着从小格子里面探出了很多脑袋，神情各异。有的空洞无神，有的饶有兴趣，有的依然低着头在桌面上瞅来瞅去。
“做个自我介绍吧？”苏浩转身看向我，嘴角轻轻上扬，笑盈盈的样子。这家伙一定是学变脸的，我暗暗地想。
“大家好，我叫夏天，春夏秋冬的夏天。”我顿了顿，下面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是该说自己有什么兴趣爱好还是说自己有什么独特癖好呢。“很高兴能来到企划部就职，请大家多多关照和提点。”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要憋红了，才又憋出一句话出来。
苏浩稍稍侧了身，瞄了我一眼，然后又背过身去，清了清嗓子，“夏天就是上次面试为下月主题‘最美丽的风景’供稿的面试者。”苏浩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似乎看起来很有用，我感觉除了打印机的沙沙声，我还感受到细小嘈杂的说话声交错在一起更迭向我袭来。
我看着苏浩的背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冗柔而细长，面部的肌肉轻微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举起了双手，一下，两下，三下鼓掌起来。然后我听到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在拥挤的办公室里面迅速回荡开来，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深深地弯下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在视角划过苏浩侧脸的时候，我看到了濡湿的鬓角。
“谢谢大家！”我抬起身，微笑着说。
“林岩，过来一下。”苏浩对着前面一个小格子缓缓地说，“夏天，你也跟我来。”说完，苏浩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看到前面走过来一个男子，干净的短发，有些不是很合体的西装，还有看起来十分笨重的黑色框架。微微对着我挤了一个善良的笑容，示意我在前面走。我点头回应了一下，就转身跟上苏浩的脚步，走到门口。
“夏天，这位是我的助理，林岩。”苏浩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缓缓在眼角转悠着，然后渐渐消失不见。“是私人助理哦。”苏浩又补了一句。
我面部的肌肉终于抽搐起来，又不敢将我的想法写在脸上，只能讪讪地干笑两声。
“你今天看起来很紧张，和你面试的时候完全不太一样。”苏浩的表情有点懊恼，感觉自己制造了一个没有效果的冷笑话。我感激地看了苏浩一眼，随即又看到苏浩变了张严肃的脸。
“你在企划部的熟悉工作，由林岩带着你完成，你和他好好沟通，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苏浩快速地说完，和林岩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离开回办公室了。
走道里面只剩下我和林岩两个人，我看着这个眼睛和酒瓶底一样厚实的男孩子，有点把不准应该说什么，倒是林岩很友善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林岩。”
“额，你好，你知道的，夏天。”我赶紧伸出手握了上去，林岩的手倒是和他的脸不太一样，没有粗糙的痘疤，感觉是双很细致的手。
“呵呵，我知道。面试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稿子是我选出来的。”林岩很大方地和我描述了我的稿子是如何再新都企划部一层层筛选出来的，听得我越发的拘谨。在考虑这个看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人，是不是要我请他吃顿饭之类的来表达这种复杂的知遇之恩。
“不过不用感谢我，你进新都，是你的实力，稿子是经过三位以上编辑手里看过的。”林岩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却让我深深的不爽起来，难道我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女子吗，这样的小心思都能从脸上看出来。
“你比想象中要沉默很多的样子嘛。”林岩突然换了一个语调，我看到走廊前方射出的光线在他厚厚的镜片上折射出透亮的光芒，我看不见他的眼睛，有点猜测不出他的语气。
我微微点头笑了笑，然后又笑出了声。我突然想到了铃铛，如果她在我边上肯定要对我竖起大拇指，用极高的评价称赞我，今天的淑女装得太成功了。
林岩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人天生有点迟钝，今天来有点紧张。”
林岩没有说什么，停顿了一会说，“我带你去介绍一下你的新同事。”说完就转身推开了企划部的大门，我跟着走进去了。里面喧嚣一片，每个人都像一台高性能的机器，飞速运转着，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我跟着林岩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林岩十分认真地和我介绍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我认识了新都两种著名刊物《新都画报》和《新都在线》的制作团队，很难以想象，在瑞城这么出名的刊物仅仅是这一屋子，不足20人的团队支撑起来的。我突然感到了莫名的重压，在未来的某一刻，我是不是也要变成一台如此恐怖的机器，在新都的车轮上印出我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