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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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晚上，全家吃过饭都聚老祝头和杨氏屋里商量分家事儿。老祝头和杨氏坐屋东头椅子上，四个儿子蹲地上都叼着烟袋，媳妇们溜溜地炕沿儿上坐了一排，梅子领着孩子们避到西屋去，只有荷花硬拗着拱方氏怀里，怎么扯都不肯走，后总算是得以留屋里听个分明。
杨氏先屋里环顾了一圈，然后才扯扯衣襟儿道：昨天下晚你爹跟我商议过，平素都是我管着家里钱粮，所以既然已经定了分家，就还是我来拟这个章程。你们几个都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会偏谁帮谁，等家里商议好怎么分，再找里正做个见证立个自居，以后咱就算分开过了。”
她说完又看看屋里人，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要说，大家自然都没可说，于是她继续道：我心里合计了一下，咱这回分家，就把老大、老二和老三你们哥仨分出去，老四和梅子还跟着你爹跟我，等啥时候成亲啥时候再说。你爹跟我房子依旧是我们住着，啥时候我们百年了，再给你们兄弟几个平分。如今老大和老二家已经有了房子，继续住着就是，开春儿之后家里拿钱，比着跟你们一样房子起一趟，这之前老三家先暂时住家里。盖房以后剩下钱还有家里粮食分成四份儿各取一份，以后老四娶媳妇还有梅子出门时候，该花啥各家平摊，你们寻思着咋样？”
这些事儿都是没什么值得计较，也很容易分得平均，大家自然都表示没有意见，刘氏忽然开口道：娘，这些个都没啥好说，你且说说家里地咋分？”
田地是分家重头戏，祝家一共不到四十亩地，但是其中也有孬好之分，靠近山脚八亩肥田是好，那是当年杨氏陪嫁，这块地是方正整齐，土也是黝黝黑土，用力一握恨不得都能捏出油来。稍微次点儿就是村西边儿十二亩中等田，是老祝头刚到村里自个儿开荒之后贱价买下来。靠南边儿还有五六亩零散荒地，早年间种过些年头，但是那地不吃肥，下多大力气都越来越荒，后因为投入和产出实不成正比，所以家里省吃俭用又去江边儿买了十亩薄田。
一提起分地，家里人就都不吭声了，各自心里都算计，一亩肥田差不多能抵两亩中等田产量，或是能抵近四亩薄田产量，至于荒地，有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李氏惦记这那八亩肥田，但是又不好开口直接要，心里折腾了几圈，后终于决定迂回地试探着道：那八亩肥田是娘嫁妆，而且耕种起来省力还产量好，自然是应该留给爹娘。”
她知道这八亩肥田自家独占那是不可能，好结果就是每户分到两亩，她心里算盘打得挺好，杨氏素来都是个替别人着想人，自己这么一说她定然要反驳，到时候自己再说平分之类话。
可是李氏万万没想到是，杨氏竟然直接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寻思，老四地也暂时归到你爹和我这儿，等以后他娶了媳妇再分给他。你们若是没有旁打算，我就说说今天老二跟我提分法，八亩肥田你爹跟我先种着，西边十二亩中等田，老大和老三每家六亩，老二家只要江边那十亩薄田，我寻思着把那几亩没人种荒地也给他家，你们说说这样分行不？”
刘氏开始听说是老二提分发，就瞪着眼仔细听着，憋着劲儿等杨氏说完就反驳，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分法，若是这样说，绝对是老二家吃亏，八亩肥田如今搁爹娘手里不动，等以后老人没了还是会各家平分，而自家这回得了六亩中等田，她心里还算是满意，只是对老二家这种举动觉得十分不解，转着心思猜他们是不是有别什么图谋。
老四忽然开口道：我寻思着还是均分成五份，然后我那份跟爹娘先一起种，其他三份给三个哥哥家。”
李氏赶紧道：老四你懂什么，你二哥既然说这么分，肯定有他自个儿道理，娘都同意了咋就你事儿多？”
“就是，老四你如今还没娶媳妇，很多居家过日子事儿你都不懂，这样分其实挺好，那十亩薄田需要干活多，你二哥家里人多好拾掇，而且种些个糜子、番薯这些个不挑地贱物，产得多也免得他家人多不够吃。”刘氏也忙跟李氏配合着搭腔道。
方氏只是抱着荷花安静地坐着，对什么都不发表意见。
“老大和老二家里家伙什儿都齐全，开春儿再给老三家添一套，牲口家里只有一头牛，先各家合用着，以后你们自个儿有钱再添置。”杨氏朝两个媳妇脸上扫了一眼，后一锤定音道：咱家本来就是这么个一穷二白样子，拢共这么多东西这也就算是分得差不多了，以后各家都少生事端，安分地过日子，逢年过节回来聚聚就是了。”
祝永鑫见杨氏一脸落寞神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喊了声娘，跪杨氏身前把头深埋双手之间，肩头压抑地耸动着。
自从初一把分家事儿商议已定，方氏心情就好了起来，里里外外地干活似乎浑身使不完劲儿，对刘氏时不时挤兑也毫不意，左右再熬几日就彻底解脱了。家里孩子感受着方氏喜悦，也都一扫先前小心翼翼，都变得欢实起来。
大年初十这天全家吃饭时候，李氏忽然道：娘，博凯和博荣就要去参加童生试，我娘家兄弟城里认识府衙一个师爷，说若是拿钱去疏通疏通，以两个孩子学识肯定能上榜。”
刘氏听了这话立刻警觉地说：二月才去童生试，现说这干啥，等分了家你爱咋疏通咋疏通去。”
“芍药娘，你这话说得可是不应该，若是博凯和博荣有出息，到时候得好处是咱全家人，家里一下出了两个秀才，还都是这般年纪，以后前途无量，到那时候不管是老四说媳妇还是梅子找人家，那都不用咱自家费心，人家都得倒贴着上门。”李氏说着朝芍药看看，露出丝意味不明笑容说，“你折腾了那么久给芍药裹了小脚，不就是想让她以后嫁入大户人家，你以为咱们这样土里刨食儿人家闺女，能光凭着脚小就能飞上枝头啊？还不是得靠家里兄弟争气。”
刘氏闻言沉着脸不吭声，但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李氏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如果现从家里拿钱去活动关系，那就等于自家要少分到不少钱，所以让她开口赞同她是绝对说不出来，只好低头使劲儿扒饭，连自己天天说胃口不好吃不下去借口都忘了。
李氏见她不再说话，就又把目光投向方氏，笑着问：博荣娘，你觉得咋样？这样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方氏不动声色，夹了一筷子菜道：我家博荣年纪还小，就算今年考不取，过三年再考也就是了，如今家里条件不好，哪里有钱给他去疏通关系。命中注定该中终归会中，没那个命就回家跟着他爹干活。”
荷花看得分明，李氏听了这话之后面上露出失望表情，而且眼中闪过一丝近似怨恨不满，想来也是，博凯今年已经十八，三年前参加童生试未考取，回来就陆陆续续有人来给说亲，但是李氏一直较着这个劲儿，不肯给儿子定亲，要他今年考上再说，所以这回她要求儿子一定要考上，才会想到花钱走门路做法，本想拉着方氏一起，没想到却是被一口拒绝，心里自然觉得别扭。
杨氏起身又添了一碗饭然后问：得花多少钱？”
李氏闻言眼睛一亮，赶紧挂起笑容道：娘，跟我兄弟一起做生意那人与那师爷相熟，说若是旁人得使进去四五十两以银子，若是看他们面子上，咱家只要拿二十两就够了。”
听了这话，刘氏嗷地一声差点儿没跳起来，嘴里饭还没咽下去就嚷道：二十两，把咱家几间房都卖了有没有二十两？我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钱起房子，你倒是大方，拿二十两去疏通关系。十里八乡后生还不都是凭着本事去考，考得取是祖上积德自个儿命好，考不取那也只能说是命里注定。”
杨氏也垂眸道：咱家开春儿要给老三家起房子得花钱，各家添家伙什儿也得花钱，七算八算，哪里还剩得下什么。
李氏见婆婆这样说，知道自个儿这钱是讨不到，撂筷说自己吃饱了，起身拉着男人和儿子离开，随即屋外就传出来李氏训博凯声音：要不是你三年前不争气，你娘我用得着现这么费心巴力地给你疏通，你这回要是还考不中，你干脆就直接投江去算了，也用不着回来惹我生气……”
第二十六章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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