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欲输还赢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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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方点头说:“我无所谓。”
周经理见两人达到了统一意见,于是取来一盒筛子、两个特制的大摇筒,放到案子上。周经理先数出36枚来,然后交给另一个工作人员再数,再交由另一个工作人员数第3遍,就这样把赌博需用的骰子全部数出来,分别推到了丁方与高明面前。
两人各抄起骰筒,在那些骰子上晃动,只见骰子就像主动地跑进筒里去的。高明闭上眼睛,在耳朵边晃动摇筒,眉头上皱起了大疙瘩,耳朵在不停地颤动着,然后眉头突然展开,他猛地把骰筒扣在案上。丁方显得很轻松,就像调酒师似的,一边摇着还回头对莫德眨眨眼,把莫德给气得直瞪眼,心想你说你这时候了,还有闲心来挤巴眼睛,不用心去摇。
周大年呼呼地喘着气,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
这时,丁方眯着眼睛,手里的摇筒已经被摇成了影子,里面的骰子声响成片了,他猛地扣到案上,对高明说:“你输了。”
高明冷笑:“你凭什么说我输了?”
丁方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骰子摆出的花样挺漂亮,但是有两个骰子是五点的,而我的骰子每个都是六点。”
两人把骰筒提开,只见高明的竖成了3条,每条骰子都有12颗,摆在那里就像菱形。而丁方的骰子却是杂乱无章的。在接下来的清数中,周经理不由目瞪口呆,说:“丁方以两点胜出。”
高明顿时大汗淋漓,脸色通红,惊慌失措地回头盯着赵敬武:“赵,赵先生,我,我输了。”赵敬武腾地站起来,吼道:“你真是没用,哼!”说完带着独锤等人就走,高明委琐地跟上去,还在那儿跟赵敬武解释,赵敬武并没有答理他。
莫德猛地跳起来:“赢啦,我们赢啦,哈哈哈。”
周大年脸上绽开了笑容,说:“丁贤弟,恭贺你。”
丁方笑着:“我之所以能赢,这都是莫德的功劳,因为他抽了自己两巴掌,我感到特别的高兴,所以就赢了。”
莫德的脸变得红通通的,激动地说:“只要你赢,我不怕脸胖,还会抽自己的耳光。”
成者英雄败者寇,丁方胜了,袁诚印与租界的领事们都很高兴,他们来到英使馆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莫德要把丁方的夫人水萍请来,丁方并没有同意。莫德为了表达对丁方的重视,让自己的夫人陪他跳了一曲舞。由于这洋娘们胖得像个油筒似的,丁方带着她感到很累,只盼着舞曲快点结束……自从赢了高明之后,袁诚印与领事们都感到担心,生怕赵敬武输掉这局后,赖着不敢再战了。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敬武主动发表声明,说丁方这局赢得有些侥幸,他们根本就不服,要向丁方挑战,领事们看了这则声明,他们都非常高兴。
周大年高兴不起来了,这么多年,他都在提防、研究,猜测分析赵敬武,对于他的为人处世可以说是了若指掌,让他遗惑的是,按照赵敬武的做事风格,他是不应该主动跟丁方挑战的,这太反常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反常在哪里,但总预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由于丁方赢了很多钱,租界与督军袁诚印对丁方的态度变得非常好,见到丁方就像见到自己的父亲那么尊重。丁方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变得神采奕奕、落落大方,又恢复了初来天津时的那种自信与张扬。他不停地出入天津名流富商的宴会,为几个赌场题了字,还应邀为赌具店剪了彩,可谓风光无限。
有几次,租界请丁方赴宴,竟然没有通知周大年。
这时候周大年突然灵醒到赵敬武的算盘了,是策划让丁方赢钱,把他与租界给慢慢地疏远开,然后把他给排挤到赌坛之外,这样就可以放心地对付他了。这件事如果放到从前,他周大年完全可以策划把丁方给干掉嫁祸给赵敬武,夺回属于自己的地位与尊严,让租界重新依赖于他、重视他,从而继续保护他的安全。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手上的神经线已经损坏了,已经算不上高手了。
面对这种情况,周大年有苦说不出来。那天,他独自在房里摇着骰子,想着测试自己现在的赌技还有几成,结果摇了几筒都达不到预想的效果。最后,他气得把骰筒摔在地上,撒了满地的骰子,整个人就像抽去衣架的湿衣裳,堆在地上。他双手捂着脸,压抑着心中嘹亮的哭声,肩膀耸动得厉害。
周大年冷静下来之后,他感到必须要紧紧地握住丁方,要跟他拧成一股绳,让他与丁方变得不可分割,只有这样,租界碍于丁方的面才不会抛弃他,至少不会把他赶出租界。
第二天,周大年想请丁方来家里吃饭,打电话过去,水萍说丁方被莫德接过去谈论下面的赌事了。周大年放下电话,感到委屈,感到难过。他没想到,丁方刚赢了一局,他们租界商量事情就不叫他了。他正在家里生闷气,听到门口有喇叭响,他跑出院门,发现是莫德的那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丁方从车里出来,说:“周兄啊,莫德让咱们过去商量事情。”
周大年点头说:“好的好的,我去换件衣裳。”
在去往使馆的路上,丁方愤愤不平地说:“这些洋鬼子真不是东西,给他们输了钱,他们就像狗那样龇牙咧嘴地汪汪叫,给他们赢了钱,他们就把你当爷爷待。周兄,说实话,丁方要不是看您的面,才不给他们做事呢。小弟的命都是您救的,小弟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您的这边。”
听了这番话,周大年心里热乎乎的,他感到自己也应该说点实话了:“贤弟说得没错,他们洋鬼子认钱不认人,只要你给他赚钱,就是摸他老婆的奶子,他们都能忍受,一旦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翻脸不认人了。贤弟平时心中也要有个数,不能跟他们走得太近,也不能太远,不即不离没什么坏处。平时呢,多留个心眼,在年轻的时候,手气顺的时候要多存些钱,搞份家业,以后不能赌了,也不会降低生活标准。在赌坛上,从古至今都没有常胜将军。所谓的赌术与技术固然重要,但有时候还得靠运气。人食五谷杂粮,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健康、情绪,都会影响赌术的发挥。”
丁方叹口气说:“周兄说得是,谢谢周兄。”
他们来到莫德府上,几个租界的领事都向丁方点头致意,就仿佛周大年不存在似的。丁方突然对大家说:“有件事我得跟大家说明,我为你们赌,可不是为了给你们赚钱,我们并没有亲戚,也没有交情。我之所以帮你们,是为了报答周兄对我的救命之恩,请大家以后要尊重周兄,否则我不会为你们卖命。”
莫德忙说:“大年嘛,老朋友了,这个不用先生您说。”接着搂住周大年的脖子,“大年你说是吧。”
周大年点头说:“丁贤弟说话爽快,大家不要见怪。”
丁方刚才的这番话,让周大年心里热乎乎的,因为他所担心的事情,丁方都体察到了,都为他想到了,这一刻,周大年感到丁方是他人生唯一的知己,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个可以交心的人。周大年能产生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自从懂事以来,就没有把别人当过朋友,他自己也没有打算成为别人的朋友。
从此,周大年与丁方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有时候周大年会买些东西到丁方家里坐会儿,还会给水萍与小凤送些高档的绸布。由于周大年对丁方的态度,同时也影响到三秃子他们对丁方的态度,他们敏感地认识到老板在拍丁方的马屁,他们也知道周大年确实老了,不可能再有提升的空间,而丁方才是未来的赌王,才是他们未来的老板,因为,他们跟着老板是为了赚钱的,不是为了别的。
虽然赵敬武想让丁方赢些钱,得到袁诚印与莫德他们的认可,从而疏远周大年,但他明白仅仅疏远还是不够的。他的本意是让丁方再赢些钱,等袁诚印与领事们吃上甜头,无论他们怎么叫唤,就是不跟他们交手了。这样,莫德与袁诚印肯定会找他来合作,策划丁方与高明的赌战,用来圈钱。只要他们来谈合作,那么他就可以提出条件,必须把周大年赶出租界,从此不能干涉他与周大年之间的恩怨,这样,他就能够放心地落实自己的计划,完成夙愿,带着周大年的头回去跟乡亲们交差,也好对故去的父亲有个交代。
每想起父亲,赵敬武都会难受。父亲在病危之时,家里人要来天津找他,但父亲却说,这件事不能让敬武知道,在他没有把周大年杀掉之前,就是我死也不能通知他。被周大年强暴过的媳妇,还有家人来到病床前,劝他说,敬武虽然没杀掉周大年,但他尽到心了,就让他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吧!父亲却说,不行,绝对不行,说着瞪着眼睛就去世了……赵敬武突然想到,还有个人会妨碍他的计划,那就是嫁给督军袁诚印做五姨太的周靓。据说督军袁诚印对她特别宠爱,她说什么,督军袁诚印就听什么。别看周靓虽然恨周大年,但毕竟是她父亲,当父亲面临生存死亡的时候,她不会袖手旁观的,那么督军袁诚印看在周靓的面上还是会保护周大年,那么计划还是不够完美。赵敬武跟独锤商量说:“我们的初步计划已经看到效果了,可问题是,督军袁诚印这么宠爱周大年的女儿周靓,她迟早会成为我们落实计划的障碍。”
“会长说得是。据说,周靓现在信奉佛教,每个月初一与十五都会去南庙理佛,要不我派兄弟们把她给做掉,掐断督军袁诚印与周大年的亲戚关系?”
“不行不行,我们虽然不做好人,但也不做恶人。其实,周靓有周大年这样的父亲已经够不幸了,我们不能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