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梦里的齐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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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来看第5题。”
叶老师扶了扶眼镜，眼里透出看起来十分睿智的光芒，又被盘旋呼啸着的风扇吹散了。我低着头安然将试卷翻了一面，又从笔盒里面拿出了一只红笔，手臂装模作样缓缓移动起来，眼睛却看着抽屉里面的小说，苏青的《歧途佳人》。窗外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扑来，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来，被风吹过又有点痒痒的刺痛，慢慢凝成珠，缓缓顺着发线流了下来，滴在有些泛皱的纸张上。我丢下笔，轻轻把汗珠拭去，又低头吹了吹被浸湿的字迹，逐渐模糊印出了背页的字迹。我有些心疼的捧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才又放心的放了下去。
“夏天，站起来。”
叶老师的声音突然爆破了我耳膜，让我倍儿精神起来。迅速从抽屉拿出一本化学书，把小说夹了进去，然后把化学书又塞进了最下层，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僵硬做作之感。然后我抬头看着叶老师被电风扇吹的有点发黑的脸，挪了下板凳，缓缓站了起来。
“夏天，讲到第几题了？”
叶老师的寒意阵阵逼来，我用力按了按桌角，让我的眼神也变的和木头一样坚硬起来，正面迎向了叶老师冰冷的目光，还有那冒着油光的头顶。
“第5题了，叶老师。”
叶老师是我的物理老师，是桐城一中的招牌。在一中这种名师云集的学校，叶老师的名气也依然排在前列，当然除了他获得的各种光辉教学成绩之外，那个才40岁就油亮亮的头顶，也是一块招牌。平时教学其实挺严格的，是位极有责任心的老师，只是无奈我真的对物理这门课一点反应和兴趣都没有。但是自从我听说了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时候，我就开始不太理解为什么叶老师对我的兴趣如此之大，所以更加坚定了我要将物理这门课放弃到底的想法。叶老师似乎有点开始惊讶居然没有让我出糗，当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一个大牌的人民教师怎么会特意刁难我一个上课开小差的破学生呢。
“那么，你觉得答案是什么呢？”
“哼！小场面！”我冷哼着，像我这种从小到大在学校摸爬滚打过来的小型民间高手，怎么会惧怕这种场面，一心二用就好像是专门为我们这种学生创造的。已经在我心里和现实中演练了无数遍了镜头开始慢慢拉近了，灯光也慢慢亮起，一声ACTION，我缓缓拿起桌上的试卷，然后一脚踢在齐诺的小腿上，开始在试卷上找起了题号，眼睛同时在齐诺的桌上瞟来瞟去。
第5题，第5题，第5题，我好像没有看到这一面上面有第5题么，嗯！真的没有。看到这里发现齐诺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什么东西，便毫不犹豫抬起一脚就狠狠踩了下去，也没想齐诺那看起来有点单薄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我这么入戏的一脚，齐诺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猫，楞了2秒，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抬手落笔一个大大的C写在了试卷上。
“嗯……”我装作深深思考的样子，慢慢把试卷抬高了一点，其实是为了遮住我满面的贼笑。我仿佛马上就能拿到奥斯卡的小泥人一样开心，深深佩服我精湛的演技，当然我肯定会在获奖感言里面提到我的好搭档的。
“选C。”我丢下试卷自信地回答。
叶老师颤了颤，齐诺好像也颤了颤，感觉好像很多人都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头顶上的电风扇依旧呼啦啦的转着，我却有点莫名的燥热。叶老师的清了清嗓子，笑意更浓了。
“为什么选C呢，夏天？”
哪里出了问题么，是答案错了么？我小声嘀咕着。应该不会的吧，齐诺这种物理尖子生的答案应该极为靠谱才是，嗯！答案肯定没错的！我脑袋飞快的运转着，连我都好像模糊听到了大脑飞速计算的声音。叶老师肯定是不信我能答对才问我的，该死的，第5题在哪里呀，连题目都看不到，我去哪里编答案。可是叶老师的笑容怎么看起来这般让我感觉不安呢，是今天站起来的方式不对么，还是叶老师在和我数次交锋中又学会了什么新技能，不行，打住打住。我意识到我的大脑思考的速度和范围已经超出我的控制了，要速战速决！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看着C选项感觉很面熟，好像课下在什么辅导书上看过这种题型，考试的时候就选了C。”
说完我看着叶老师，感觉自己今天发挥的异常出色，只是不知道手心为什么不停的在冒汗，就连桌角好像都要给我捏断了。低头瞟了一眼齐诺试卷上那个大大的C，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便像吃了定心丸般又毅然抬起了头。
叶老师的眉毛抽搐了起来，脸颊的肌肉也颤抖了，眼镜顺着滑腻的鼻梁有点滑落的迹象。半晌以后，吐出了几个字，让我整个人都沸腾了。
“夏天，第5题是填空题，下课以后去我办公室！”
我好像听到了上空传来一声巨响，抬眼看了下窗外，天空依然湛蓝，炙热的太阳精神的挂着那里，咆哮着炙烤着大地。我却感觉天空一点点碎裂了，我的世界开始坍塌了!我讪讪地坐下，听到周围一阵阵欢愉的笑声格外刺耳，笑得最响的是坐在侧前的铃铛。声音火爆地钻到我耳朵里面快乐的跳动起来，我愤怒的看着转头对我笑的铃铛，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铃铛作了一个鬼脸安逸的转头继续上课了。其实我倒并不是因为这样一出闹剧而觉得自己出丑丢脸，而是齐诺，真的让我的世界坍塌了。我转头看着齐诺，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在试卷上写着笔记。我看着齐诺的侧脸，浓密的眉毛微微被肌肉拉扯着，棱角很重的脸庞一点点模糊起来，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我好像闻到了晨雾的味道，越来越清晰，有点冰凉的感觉，一点点刺激着我的鼻腔。我依然想要看清齐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直到我睁开眼，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才恍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原来是梦，我深深伸了个懒腰，又蜷缩了起来。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塞到了枕头下面，手指触摸着齐诺送的手机挂链，指尖一点点划过上面的轮廓，心里泛起若有若无的暖意，让我笑出声来。
那个时候的齐诺是年级的尖子生，高一是我的同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在以后会和他以后有这样的牵绊，这种人应该就是为了作尖子生而生的，除了一丝不苟的学习之外，没有发现任何的爱好和乐趣，平时不会多说什么话，不会开玩笑，好像任何的事情都是他的几何题，一副特别认真的模样去对待，去解决。也许是从那个事情开始的吧，我揉了揉睡乱的头发，突然和我开了那样一个玩笑，让那个心里想象的齐诺完全崩塌了，可是我却不知不觉沦陷了进去。
我坐在床上给齐诺发了一条信息，说我梦到高一那堂物理课了，等了5分钟没有收到回复，便起身梳洗去了。今天是新都的复试，我在书桌上整理了下复试的材料，大致翻了一遍就哼着歌屁颠颠的去洗澡了。大学赶着上早课的实力看来还算是宝刀未老，很快我就折腾好自己了，开始吃老妈做的早饭，顺带翻着面试材料。
说实话我挺紧张的，也算是毕业以后生平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面试，上次面试就感觉到了进新都的压力很大，可是想到那些毛爷爷们就不由的又捏紧了手上的资料，恨不得有个什么咒语，能把纸上的东西都塞到脑袋里面。老妈做在一边洗菜一边和我不停的絮叨，什么七注意，八要紧的都和我扯出来了。
“哎呀，妈！我这儿背东西呢。”我含着包子手舞足蹈的喊着。这话好像从小到大都特别管用，小时候喊声背课文，长大了喊背英语，各种背这背那的真的能让我妈很快安静下来。
把最后一口包子吐下去之后，我走到镜子面前拿着毛巾擦嘴巴，看着镜子里面的我有点愣神。是不是有点胖，要不要化妆，谁来帮我化，穿什么呢。。。瞬间我的脑力就虚脱了，背上的各种词也早不知道被我抛到哪里去了。
“啊……”我吼了出来。老妈被我惊得赶紧冲了进来，生怕她终于要走出家门工作的闺女还在家里就夭折了。
“夏天，怎么了呀。”老妈扯着我看起来比我还要慌张。
“没事，没事。”我使劲裂开了嘴干干笑了两声，看到老妈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又认真加了句真的没事，就赶紧冲进自己的房间了。如果要去问老妈我刚刚所想的问题，可能我今天一天都出不了家门了。我像是刚从大难里面逃出来一样虚脱般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