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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必须生一千次,

我只愿意生在那里:

依傍着野性的南美杉,

沐浴着从南极吹来的风,

倾听着刚刚购置的钟的奏鸣。

——《伐木者醒来吧》

送别

劳拉在哭,马蒂尔德像傻了一样愣在那儿,欲哭无泪。只有特雷莎·阿米尔头脑清醒地操持着,她催促马蒂尔德找衣服。她们给聂鲁达穿上他平日喜欢的一件鲜艳的方格衬衣,外面套上近于咖啡色和红色之间的大方格外衣,把一条红丝巾围在他的脖子上。一口灰色的棺材抬进来,很丑陋,但总算不是黑色的。马蒂尔德特别嘱咐过,要浅色的,聂鲁达不喜欢黑棺材。他们曾戏谑地谈到过死,诗人说:“太可怕了,棺材都是黑色的。为什么没有浅色的、鲜艳的,甚至木盖上有小花的?”而现在,马蒂尔德就守在一具灰色的棺材前。她轻轻把诗人的头扶正,让他躺得舒服些,正像20多年前在墨西哥,诗人的病床前一样。她还没意识到死亡已经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只觉得他仍然需要她的精心照顾。诗人的脸上留着一丝嘲弄的微笑,在那最后一刻,他想到了什么?

天亮了,宵禁解除了。很多国内外记者涌进医院,朋友们也到了。有人走近马蒂尔德问:“送巴勃罗去哪儿?”“回家。”她回答。他们惊愕了,他们都知道那个“家”的惨状,但没有人敢劝阻她。“拉查斯哥那”到了,马蒂尔德不禁愣住了:好像是整个世界翻了个个儿,这房子从空中落下摔碎了一样。到处是一堆堆的碎玻璃碴、烂砖头、黄泥汤。四门大开,却无法进去。一股激流沿着入口处的楼梯冲出来——原来从房后流过的“瀑布”:水渠,被劫掠者改道引进屋里——一楼淹没在泥水中。有人建议:是不是送聂鲁达去作家协会?“不,巴勃罗想回家。不能送他去别处。”马蒂尔德断然拒绝了。这时,所有的邻居都知道诗人“回家”了。他们从自己家里找出木板、砖块、棍棒……几分钟后,一座“桥”就搭成了。人们抬着棺材爬上屋后的陡坡,从已经没有门的后门进到二楼。终于,去世后的聂鲁达进了自己的家。山坡上,一群年轻人紧跟在棺材后面。忽然,他们打破了沉寂,振臂高呼——一个人高声呼唤,众人齐声响应:

“巴勃罗·聂鲁达同志!”

“到!”

“巴勃罗·聂鲁达同志!”

“今天——永远”

“和我们在一起!”

“今天——永远”

“和我们在一起!”

这是对两周前开始而且愈演愈烈的屠杀、逮捕发出的最早的抗议呼声。

满地的碎玻璃在人们脚下咯吱作响。这间“透明屋子”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现在一块玻璃也不剩,全成了大窟窿。到处是一堆堆火灰,里面还杂着烧剩一角的图画、书页。撕成几片的纸扇、珍稀鸟类的彩色羽毛被踩进烂泥。电话已连根扯断扔在泥水里,家具不翼而飞,拿不走的就被砸烂。马蒂尔德只能坐在从邻居家借来的椅子上歇歇她那几乎麻木的双脚。餐厅像遭了轰炸,吊灯碎在地上,墙上飘着扯烂的画,印着污浊的皮靴印。人们动手收拾地上的碎玻璃,马蒂尔德止住了他们:“不要捡,就这么留在那儿吧。巴勃罗会要求保留遭劫现场的。”她把一束红色康乃馨放在棺材上。这时,瑞典大使踩着碎玻璃碴、烂泥,举着大花圈走来,把它立靠在棺材前。花圈上长长的蓝色和黄色云纹带子上写着:“献给诺贝尔奖获得者巴勃罗·聂鲁达。瑞典国王古斯塔沃·阿道尔弗。”大使对记者们愤怒地高声喊道:“请拍照,请把这些破坏、抢劫全拍下来,全拍下来!让全世界都知道!”

来了很多朋友,他们是勇敢地穿过警察的封锁线到这儿来的。他们告诉马蒂尔德,“拉查斯哥那”被警察整个包围着。周围街道上都挤满了人,他们被警察挡住,不敢往前走。马蒂尔德去邻居家给警察局长打电话,要求他撤走警察。局长回答:“夫人,这是为了保护你和聂鲁达先生。”真是天大的笑话!真是厚颜无耻!正是他们把诗人的家洗劫一空,夷成废墟!在马蒂尔德坚持下,警察向后撤远了一些,这样,周围街道上等候的人们总算可以往前走动,进入“拉查斯哥那”了。

人们源源不断地列队走进来,流着泪向聂鲁达致哀,和他告别。墨西哥大使、法国大使……在泥水中走进诗人被劫掠一空的家,向他告别。一位全身着黑的老人蹒跚地走来,他流着泪,迷惑不解地看着周围,似乎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被聂鲁达称为“我国的评论大师(同时又是矛盾大师)”的阿洛内。当年他曾慷慨解囊,资助19岁的聂鲁达出了第一部诗集《晚霞》;后来,他也曾写文章反对阿连德政府,因为他不喜欢“共产主义”。但现在,屠杀、抢劫、逮捕,还有这被砸成废墟的诗人的家,让他惶惑了,这可不是他所期待的胜利。歌唱家和作家帕特里西奥·芒斯也在人流中,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和诗人告别的。前几天著名歌唱家维克多尔·哈拉刚被害。这是死亡横行的时刻,对不肯屈服的人们就更是危险,他们不得不躲藏起来。记者比希尼娅·比达尔凝视着聂鲁达的面庞,他的两眼紧闭着,但厚嘴唇上却留着笑意。记者回忆起诗人从斯德哥尔摩受奖回来下飞机时与记者的对话。“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旧鞋子。”“哪个词你最喜欢?”“爱。”而现在,他躺在那儿,在冒着生命危险来陪伴他的爱他的人们中间永远地沉睡了。

一队年轻的共产党员走进来,他们是在附近的基曼图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就在此时,攻占出版社的军队正在用裁切机粉碎上万册刚装订好的书籍,聂鲁达那本9月11日正式出版的《英雄事业的赞歌》就在其中。年轻人们请求记者不要照相。他们肃穆地排成整齐的行列,举行了沉痛的悼念仪式,和自己的诗人告别。源源不断的人流在庄严的沉寂中缓缓移动着。

朋友们在“拉查斯哥那”亲眼看到了、真正懂得了什么是野蛮和残暴。“生命之树”,这件墨西哥民间艺术杰作成了碎片,比希尼娅小心地从一堆碎片中捡出一个小小的泥塑圣母像。卧室里,床已粉碎,床垫上满是泥靴子印。唯一幸免于难的是刻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大写字母和的石砌壁炉。三楼藏书室和四楼工作室里散发着一股很浓的焦煳味。罗伯托·帕拉达捡起一张烧焦的书皮,上面印着:《对生活的悲戚感情》,作者:米格尔·乌纳穆诺。他含着泪把纸抚平,装进口袋。座钟被开了膛,摆锤被拽走,指针也不见了。满地是撕烂的、烧焦的书籍、画册。画上的人眼被刺刀戳成黑洞。人们从水流里捞出的餐具、托盘、陶瓷器、书、画……堆成一座小山。

一个声称是皮诺切特副官的军官带着一群士兵、卡宾枪手走进来,说是来吊唁,但却不摘头上的帽子和钢盔。他问,聂鲁达的遗孀或亲属在哪儿?切拉·阿尔西雷斯激动地回答:“我们所有的人都是聂鲁达的亲属!请尊重我们的哀悼!”阿伊达·菲格罗亚指给他们看周围的一切:“在你们造下的这座废墟里我们为聂鲁达守灵。我们需要安静,请尊重我们,不要打扰我们对诗人的悼念。”周围的人们沉默地怒视着他们。最后,他们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地溜走了。军政府曾发通告为聂鲁达去世哀悼3天,从诗人去世时算起。但从通告发出到截止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即它的有效期实际只有两个小时。马蒂尔德是看着这个佩着闪闪发光金银丝带的副官走进来的,但是,她缓缓地转身上楼,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她拒绝接受军政府的吊唁,是的,她拒绝!智利被钉上十字架,鲜血还在流,而他们正是罪魁祸首!聂鲁达绝不是他们的朋友。可惜诗人去得太匆忙,只来得及在回忆录中写出一章对他们的谴责。但就是这一章,已经击中要害,把他们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

25日清晨,宵禁解除后,作家、大学生、工人、妇女……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拉查斯哥那”,无数双手抬起聂鲁达的棺材,走向墓地。一路上,人流不断从大街小巷涌出汇入这支送葬行列。这是一支勇敢者的队伍,人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和自己的诗人告别,为他送行。街道两旁是一辆接一辆的兵车,机枪、自动步枪全都对准送葬的队伍。卡宾枪手们驾着摩托车在队伍旁窜来窜去,随时准备冲进人群。戴黑色贝雷帽的士兵在街口迎着人们平端起枪瞄准。但是,队伍仍然在前进,人们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仿佛没看见闪着寒光的黑洞洞枪口正对准他们。而且,加入这支队伍的人越来越多,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而路旁的军车也一辆挨着一辆,不见尽头。这是史无前例的由举枪瞄准的士兵“护送”的葬礼。为一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为一个诗人,他们出动了多少军队?!

这时,行进的队伍中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

将军们

卖国贼:

瞧我死亡的房屋,

瞧那破碎的西班牙:

……

这是基曼图工会主席,他高声朗诵起《西班牙在我心中》。人们跟着他齐声背诵,聂鲁达的诗智利人民熟悉到可以张口背诵:

你们的每一件罪行都铸造了子弹,

总有一天,

将打中你们的心房。

你们会问我:你的诗篇

为什么不诉说梦想、树叶

和你祖国的大火山?

你们来看街上的鲜血吧。

你们来看

街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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