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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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诗仙李商隐的朦胧诗冠绝古今，其意之飘渺，其境之凄清，尽览古今中外之骚人墨客，无人可出其右。也是因此，每每当人们或阅读或吟诵着他的诗句时，总是觉得眼中浮起层层愁云薄雾——想瞧，瞧不见；想看，看不透；想摸，摸不清。只有在身临其境时，才可以领略到玉溪生的点点神髓。

上面的一首《锦瑟》，算得上是梦星最喜欢的一首诗歌。在她成为裁决女神之前，就爱上了《锦瑟》里的华辞丽藻。在她成为裁决女神之初，每每在那寂静的夜晚里思念起记忆中那可望不可即的家乡，她就会反复地吟诵这里面的诗句。念完了，就一个人找个安静的角落躲起来，默默地流泪。后来，当梦星真正地接过忒弥斯的重担之后，当梦星把这片土地真正当成自己的故乡以后。或许是为了缅怀过去，也或许是为了以此激励和鼓励自己，她让哥德尔为这首诗谱上了清幽素雅的乐曲，没事的时候就会轻声地吟唱。

如今，瞧着眼前神采奕奕，愈发威风凛凛的维多利亚，梦星的心头不由得又涤荡起那熟悉的旋律。那欲说还休的踟蹰，那欲走还留的徘徊，恐也只有哥德尔的琴配上玉溪生的诗才可以将其描绘和诠释。

如今的维多利亚身姿挺拔而健美，轮廓里含着半分妩媚和娇羞，对比起当年跟希维一起，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的小萝莉，这确实叫梦星有些吃惊。若不是维多利亚那一头标志性的鲜亮的红头发，梦星还真不敢认定她就是自己的“小红宝石”。而维多利亚那有些过于大胆的装束，也让梦星吃惊不小。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穿着不仅没有让人对维多利亚产生放浪、不知礼节的印象，反而把她衬托得更加干练、大方。只不过，从维多利亚眉宇间偶尔流露吃的点点稚气，还是让梦星看到，现在的维多利亚还没有完全成熟。

维多利亚的身上偶尔会泛起一层金黄色的“神光”，当然，这是凡人所不能看见的。只有神力在“神光”的主人两倍以上的高位神抵才可以一眼看出来——这是灵魂里被埋入了“神格”的征兆——很显然，维多利亚已经被封神了。看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有了出息，梦星不觉抿着嘴笑了起来。

这时，站在城门口的维多利亚两手拄着一把偌大的双手斩剑。看到姜研等人朝自己走来，她倒提着剑，将之举到姜研面前，说：“拿着，这是用沙拉曼达龙的脊梁骨铸造的剑，可是非常厉害的武器。”言语之间好不傲气，一点儿也不考虑考虑姜研的意见。

“可……我原来是使棍子的啊！”姜研争辩道。

原来在昨天，维多利亚在佣兵公会里召集人手与她同上疯魔岭猎捕火凤凰，却也不是忙无目的地胡乱找人。她也是要精挑细选一番的——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即使“响应”她号召的只有姜研和尼诺，也还是免不了对他们进行考察。

考题非常简单，两人联手之下可以在二十招以内逼维多利亚出剑就可以了。结果，姜研和尼诺很幸运地通过了维多利亚的考试，可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姜研的棍子在维多利亚拔剑的瞬间被一记连斩劈成了三截。

虽说姜研的棍子是用镔铁铸造，平日里即使是钢刀利剑也难伤它分毫，可维多利亚的片手剑却是梦星为她精心挑选的神器——既然希维能够从梦星的那里得到翡翠笛子，那么，维多利亚手里也少不了梦星送给她的礼物。

“朗星”——这是梦星为维多利亚腰间片手剑起的名字，意思是“明亮的星星”。梦星故意在“朗星”的名字里用了自己名字里的一个字，也是借此告诉维多利亚——只要“朗星”在她的身边，就如同自己陪在她身边一样。同时，维多利亚的肩上还背着一张红木宝雕弓，这也是当年梦星送给她的礼物，名字叫做“皓月”——主要是为了表彰维多利亚当年在战天使军团的射箭比赛里获得了优胜。

“没有利刃的武器是打不死疯魔岭上的那些魔兽的。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最好是用它。”维多利亚说得理所当然，硬生生地将手上的龙骨剑塞给了姜研。

姜研十分犹豫，让他使棍子是梦星的吩咐。当初，梦星在姜研、尼诺还有劳拉去购买武器店为姜研武器的时候，梦星塞给了他一张写有“神武不杀”字样的字条。

所谓的“神武不杀”是使棍手所恪守的道义——意思是说在与人拼斗时旨在降伏而不夺人性命。

梦星知道杀戮的可怕——人类与生俱来都是非常脆弱的动物，“杀人”这种事对于大多数人——尤其是像姜研这种来自于法治社会的“文明人”来说，这是一处不可触碰的禁区。一旦和这“禁区”沾上一点边儿，那么精神上就会受到极大的刺激。他们或是从此精神崩溃，彻彻底底地厌恶杀戮，再也拿不起手边的武器，即使任人戏谑、嘲笑乃至于欺辱也再不会和他人争斗。亦或是杀气大发，再也收拾不住，变得嗜血、残暴、好杀，最终沦为杀人的机器，收割生命的魔鬼。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在杀戮过后不失本心，还做着以前的自己。

姜研的双手从未沾染过他人的鲜血，他的过去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这让梦星不忍将之玷污。所以，她让姜研使棍，所以她让姜研牢记“神武不杀”。她不希望姜研去尝试，更不能去习惯剥夺他人的生命。

面对维多利亚馈赠的宝剑，姜研在犹豫，他身后的梦星也在思量。维多利亚说的话有道理，如今姜研将要面对的并不是其他人类，而是疯魔岭上的魔兽——是不能用人类的道义与之交流的魔兽。

姜研扭过头，求助地看了梦星一眼。

“等过了疯魔岭，你就把龙骨剑还给维多利亚吧！”梦星用传音入密对姜研说道。

如此，姜研才坦然地接受了维多利亚的馈赠。并且说：“那好吧！这剑就借我先用着，等过了山之后我再还给你。”

维多利亚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而后又把目光投注在后面的梦星身上，这让姜研不禁有些尴尬。尼诺和杰西卡在公会里都见过，眼下只有变作梦林模样的梦星对维多利亚来说是一个生面孔。

当曾经的依赖，曾经的憧憬，曾经的追随，在此时都只剩维多利亚满眼的诧异，满心的迷惘，还有梦星心头那涩涩的酸楚的时候。作为知情者，也作为旁观者的姜研亦是只能在心头长叹：“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而后，他又硬着头皮为梦星和维多利亚相互做起了介绍。

“维多利亚，这是我姐——梦星，昨天跟你提过的。”介绍完了梦星，姜研又转而向梦星介绍起了维多利亚：“姐，这位是维多利亚，由她来带我们过山。”

梦星和维多利亚相互点了点头算时见礼。这使得梦星的心头不禁别扭得慌，就如同她当初第一次以女神的姿态出现在梦林的面前一样。而维多利亚却在瞧见梦星的第一眼，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甜甜暖暖的感觉，白净的脸颊也不由得浮起一抹红晕。要不是眼前的梦星是一副女子的模样，而这天晴大陆上又从未听闻有“百合”的概念，尚处在情窦初开年纪的维多利亚恐怕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梦星一见中情了。

靠着这微妙的感觉，维多利亚绕过姜研、尼诺，径直走到梦星的跟前。她首次在人间很有礼貌地对另一个人说道：“你好，我叫维多利亚。”

梦星只是朝维多利亚笑了笑，她害怕自己言多有失，叫维多利亚听出了什么破绽，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她身上淡雅的桂花香却飘散了出来。

“梦星小姐，你……”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维多利亚自是有些难以自控。

“怎么了？”梦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

“你身上的味道？……”

“没什么不妥啊！”梦星将手臂凑到自己的鼻尖，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然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昨天临时让姜研去买的香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这香水过期了？”

看到香水瓶上的桂花标识，维多利亚这才坦然了不少。心道是自己太敏感也太多心了。不过，站在梦星身边，牵着梦星的手的杰西卡却纳闷了，她记得梦星是从来都不用香水，而她身上的桂花香也是她本人的体香。于是，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珠子不由得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似乎从中猜到了什么猫腻。

如此，一场小风波还没有被掀起来就被暂时平息了下去。梦星、姜研、尼诺、杰西卡还有维多利亚一行五人也不多言，径直往疯魔岭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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