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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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乐小米，这个女人竟然还敢跟他提乐小米……

爷爷程宝山倒是从来不跟他讲他妈妈的事，但是在乡下，最是不缺一些闲婆闲汉，小屁孩们也不会照顾到没妈孩子的情绪，反而十分乐意用这个理由来彰显优越感。程小昱做了几年的哭包，然后就突然想通了，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人都是贱的，你窝囊就有的是人踩你，等你开始反抗了，那些人反倒怕了你……那之后不久，程小昱就成了沈茂军的狗头军师，开始了横行乡里的美好生活。

大概程小昱天生就是个特别想得开的孩子……所以他才心宽体胖？总之，没爹没妈被人闲话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有留下啥心理阴影，也没有什么‘对父爱母爱深深的渴望’这种东西，父亲、母亲对他来说只是两个陌生的词汇，在这一点上，程小昱倒是显得颇有些冷情。

因为足够淡然和客观，程小昱没有变成蠢蛋或者怂包，于是小的时候那些听不懂的闲话，在后来长大之后就成了现成的线索，再经过仔细分析，就终于大致的勾勒出了一些轮廓。

首先，他爹程富裕，出生的时候赶上了运动的尾巴，那些年程宝山还是要被打倒的封建糟粕，妻子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死了，一个大男人苦兮兮的养大程富裕，累死累活的出去赚粮食，程富裕一个人在家饥一顿饱一顿，在几岁大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又缺少亲人陪伴，于是理所当然的长偏了——他从骨子里就厌恶贫穷，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从来就看不上程宝山的行当，拼命考上了中专，程富裕这个‘寓意深刻’的名字也是他中专之后自己改的。

至于乐小米，她是个孤女，亲人要么死了要么失散了，父亲在八几年那会做小买卖赚了不少钱，但后来身体也垮了，乐小米考上中专，正好跟程富裕是同班同学——程富裕那小子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好啊……（这些闲人真是将毕生都奉献给八卦事业了，说起这些事来，就好像他们一个个都亲眼见过似的，其实他们说的更夸张一点，并且每个人口中细节都有不同，最后的版本是程小昱根据逻辑顺序自己整理出来的。）

上面这些背景，并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有一点却是众口一词——程富裕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乐小米。他娶了乐小米之后，乐小米的父亲就去世了，乐小米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文青，几年之后生了程小昱，然后不久程富裕跟她离了婚，转身娶了李茉莉，乐小米没几天就上吊了，之后程富裕将差点饿死的程小昱送回了乡下。

关于乐小米的死，其实还被作为一个经典的笑话，在乡间广为流传。

据说乐小米是个大胖子……也不知道是开始就胖，还是生完孩子之后变胖的，总之她上吊，被发现尸体的时候并不是挂着的，上吊的绳子经不住她的体重，也不知道挂了多久，反正绳子断了，乐小米是趴着死的……哈哈哈所以女人长太胖连吊都上不好，再说你都要上吊了还不找根结实点的绳子，怎么这么抠门呢……要说真怪不得程富裕要跟她离婚啊，这种胖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怕会给她压死呢哈哈哈……

乐小米活着的时候是个笑话，死了之后仍然是个笑话。

留下一个一周多的儿子，一张照片都没有，程小昱想要怀念她一下，都想象不出来她的模样。

哦，对了，还有一个话题闲人们很感兴趣，就是程富裕后来娶得那个李茉莉，她可是带着一个女儿嫁进门的，叫程丽雅的，比程小昱还大了两岁多哎……猜猜看这闺女是不是程富裕的种？

呵呵呵，程富裕一个人，给这些闲人们奉献了多少乐子啊……真称得上是造福一方，为乡村精神文明建设增砖加瓦了。

在李茉莉的笑声中，程小昱脑子里闪过这些无聊的片段，然后他就突然停止了傻笑，叹了口气，然后特别认真地跟李茉莉道谢，“真是谢谢您啊阿姨，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妈叫乐小米呢，从小也没人告诉我，您心地真好。不过有些常识您可能不知道，我跟我爷爷学了点东西，比较懂。”

他也不顾李茉莉吃了大便一样的脸，掰着胖手指给她解释，“人死了之后呢，要是无怨无恨的，其实很快就消散了——也或许真有阴曹地府，那样就是直接去投胎了，反正这世界上，一般人死了是不会留着继续飘的，我妈如果是这一类，她等不及哭。再有一种，这世上的厉鬼，都是含怨横死的，它们一般也都没了神智，只记得找仇人报仇这回事，一天报不了仇一天就还是厉鬼，投不了胎，超不了度……唉，我跟你说这干嘛啊，反正我妈肯定是投胎去了，没那闲功夫怪我……”

李茉莉也不看她那美甲了，一张脸变得铁青。

程富裕却突然大怒，“够了！说什么神神鬼鬼，那都是封建迷信！有谁见过鬼了？你小小年纪，不要跟你爷爷学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叫我知道你搞那些，打断你的狗腿！”

他狠狠地瞪了李茉莉一眼，没事儿提个死人干什么，没得晦气！

这时候，有人按门铃，李茉莉正好借机站起来去开门，很快，一个精英男走了进来，跟程富裕打招呼，“程董。”

程富裕点点头，“刘笙，你来得正好，这是我大儿子，领着他，去看看我在卓菁华府买的那套房子，他要是觉得好，你就去办一下过户……他还有什么要求，不过分的也一起办了。还有，给他办一张□□，以后每个月往卡里打……两万块钱。”

李茉莉尖声叫道：“程富裕！”竟然是卓菁华府的房子，给这个死胖子？那房子买的时候就值两千多万！这乡下来的瘪三他配住吗？！敢故意恶心她，就叫他住这里好了，她还收拾不了这么个小屁孩？以后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程富裕却青筋直蹦，“你闭嘴！”

他转而对程小昱说道：“这两万块钱，就是你以后的生活费了，我给到你十八岁，以后家政、物业也都你自己去交，开学之前我会给你办好新学校的入学手续，就这样，收拾收拾去吧！”

看李茉莉的反应，这卓菁华府的房子一定很够分量，本来就打着出去住的主意，虽然貌似成功的太容易了一点，有些不确定程富裕的居心……但机会难得，程小昱也不虚头八脑的推辞了，这会儿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抽出一张纸巾，抹嘴擦手，完了之后站起来，嘴角翘起，眉眼弯弯，“谢谢爸爸，以后我住在外面，没办法照顾您，您自己千万要多保重，我会想您的……”

跟程富裕客套完，他又很有礼貌的跟其他人告别，“还有李阿姨，您也多保重。还有这位……姐姐，还有小弟……虽然我搬走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过完暑假，大家就是同学了，在新学校里，咱们都是兄弟姐妹，我这初来乍到的，还要拜托你们照顾呢！行了，时候不早，我先去了，都别客气，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程富裕嘴角抽了抽，谁他.妈告诉过你，老子要给你转到他们学校去了？自找麻烦吗？简直混账！

李茉莉则是气的浑身发抖，瞪着程小昱的目光几欲食人！而程丽雅、程舒扬姐弟俩也气得不轻，卓菁华府的房子！他们当然知道那里，程丽雅在那里举行过派对，程舒扬在那里庆祝过生日！爸爸真是太偏心了，这么恶心的一个乡下死肥猪，竟然把那么好的地方给了他，还要过户！还每个月给他两万块的零花钱！

程丽雅狠狠地把手上的包包从楼梯上扔下来，蹭蹭蹭上了楼，摔门的声音让楼下都有震动的感觉；程舒扬则是直接尖叫着大哭起来，他怒视着程富裕，嘴里只会叫着‘偏心偏心’，若不是李茉莉拖住了他，他可能就直接扑过去找胖子拼命了！

刘笙无意中撞见老板家的私事，尴尬得不得了，深恨自己腿贱，幸好程小昱大概是自知占了大便宜，也不继续在这里讨人嫌，在程舒扬的尖叫中径自回昨晚住的房间扛上行李——正好还没有开包，方便得很——他叫上刘笙，刘笙也巴不得的连忙告了辞，主动上前分担了一大半，两人艰难的挪走了。

李茉莉含着眼泪怒视着程富裕。

程富裕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叹口气，“我说夫人呐，你一直很聪明的，怎么这次就想不通呢？算了，我还有个会要开，必须要走了，你冷静冷静，在家好好想想，我懒得再多做解释……想通了就安抚一下丽雅还有舒扬。”说完，换上皮鞋，径自甩门走了。

程舒扬难以置信一向疼他的爸爸就这么走了，眼泪都忘记流，拽着李茉莉的袖子连声问道：“妈妈，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们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怎么办啊，我讨厌那个死肥猪呜呜呜……”

李茉莉心不在焉的哄了他几句，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为了稳定心绪，交代儿子先回房间，她自己则在客厅慢慢的泡了一遍功夫茶，让心平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一下程富裕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