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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桥，隐约看到马蓉家。沿着一条夹竹桃掩映的小路，我们一前一后走，等看到马蓉屋顶飘起的一缕炊烟了，薛冰就站在屋外喊：“姐，我来啦。”
从屋里闻声出来的是李金明，怀里抱着孩子，一眼看到薛冰身后的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随后就是马蓉的声音：“冰儿啊，你来啦。快进屋。”
我微笑着，随着他们一起进屋，老李不在家，他随身的皮革手提包摆在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旁边是个新买的拨浪鼓。
我叫了一声嫂子，李金明很奇怪地看我一眼，抱着孩子进了里屋。马蓉对我的叫唤丝毫没在意，她嫣然一笑，拉开桌子边的长凳招呼我们坐，呼唤李金明拿茶叶出来。
李金明左手搂着孩子，右手举着一罐茶叶出来，他明显的不高兴，我的到来让他出乎意料，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怀恨。
薛冰起身找来茶杯，我和她分坐在桌子两边，她从李金明手里接过孩子，逗弄着孩子格格地笑。她自己也快活地笑，乐之不疲。
马蓉坐在我们下首，微笑着看薛冰逗着儿子，满脸的荡漾着幸福。
“冰儿，你娘身体还好吧？”她问，把茶杯里续满水。
“还好。她早就说要过来看你，可家里养了老母猪，一天都离不得人，只好叫我来啦。”薛冰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孩子，有好几次回过头瞟我，瞟得我的心七上八下，我后悔自己不该跟着她来，把自己弄得如此尴尬。
薛冰娘与马蓉娘是姐妹，马蓉娘老大，已经作古。薛冰外公家无男丁，她娘招赘老薛进门，老薛外地货郎，老家河南，家里已经没人，一个人走乡串寨做游乡货郎，因为人本分老实，且愿意入赘，并答应生下儿子一定要随女方姓，可惜生下薛冰后，她娘再无喜胎。她外公临终时交代，倘若不再有生育，女儿还是随薛姓。老薛念念不忘老丈人的恩典，每日想尽办法造人，终究天不遂人愿，薛冰后再无子嗣，由是耗尽一生心血，把薛冰培养成人，到现在，是苏溪乡第一个女大学生，也算是为老丈人争了口气。
薛冰家距乡政府不到四里路，全部是山路，家里一个老爹老娘，老爹闲时还做他的游方货郎，老娘在家，终日伺候一头老母猪。薛冰能有今日，终归靠老母猪的功劳，一年产猪仔十多头，卖与四方乡邻，所得全部供薛冰念书。
“你都工作了，还养老母猪干嘛呢。”马蓉叹口气说：“我这小姨娘啊，做不死。”
薛冰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说：“我也劝她不养了。可我娘总说舍不得，这么多年了，她习惯了。看不到老母猪她就吃不下睡不着。现在我也拿着一份工资，不靠老母猪吃饭了。她闲不住，就让她养着去。”
“冰儿啊，你是我们老金家的后人，老金家传家接代都靠你了。”马蓉突然语重深长地说，弄得薛冰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姐，我一个女儿家，传宗接代是男人的事啊。”薛冰吃吃地笑：“你看姐夫，我这个小外甥就是他们老李家的传人啊。”
坐在一边的李金明手里剥着蒜头，眼睛里显过一丝尴尬。
孩子在薛冰的怀里扭动了几下，张开嘴巴就哭了。
马蓉从薛冰手里接过孩子，毫不避违地掀开衣襟，把雪白的奶子露出一大截，捏着乳头塞进孩子嘴里。
我尴尬地转过脸去，旁边的薛冰看我的样子，吃吃地偷笑。
“你去菜园里拔些韭菜来，冰儿最好韭菜炒蛋这口。”马蓉指挥着李金明。
李金明一声不响地站起身，笑笑说：“就去就去。”
等到李金明一走，马蓉看我一眼说：“陈秘书，城里生意还好吧？”
我说：“过得去。”
“卢伊和奚枚竹都去了城里？”
“是啊，她们做生意还真不错。”
“哦。”马蓉若有所思：“我问你句话，要告诉我实话，不许骗人。”
这口吻，听起来就有撒娇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