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周大封建 邦国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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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国制度的核心，是“封建”。

这里说的封建，不是封建社会或封建主义，跟封建礼教或封建迷信更是两回事。其实迷信跟封建毫不相干，礼教前面冠以封建二字也是乱点鸳鸯谱。封建，通俗地说就是“分封”，但叫“封建”更准确。因为不但要封，而且要建。封就是封邦，建就是建国。封和建，都是动词。邦和国，是名词。封邦建国，是动宾词组。这是本来意义上的“封建”。

先说“封”。

封就是“爵诸侯之土”。这是许慎的解释，也是学界的共识。说白了，就是分封诸侯的时候，要给他一片领土，一个地盘，还要明确地划出疆界。

这就得“封”。具体做法，是在边境线上挖沟，叫“沟封”。挖出来的土，堆在两边高高隆起，叫“封土”。土堆上面还要再种树，叫“封树”。种树主要是为了加固隆起的封土，防止坍塌，同时也更醒目。至于那条沟，也有多用。它是疆界，也是渠道，平时蓄水养树，涝时可以排洪。

显然，封的意义在“疆”，所以也叫“封疆”。封出来的政治实体，就叫“邦”。在古文字中，邦和封可以是同一个字，不过封是动词，邦是名词，相当于今天所谓“国家”，但又不能叫“国家”。因为在先秦，国是国，家是家，并不能混为一谈。而且春秋以前的邦，包括宋、齐、鲁、卫、晋、燕、楚等等，严格说来只有“半独立主权”。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要到战国。<ta*le *order="0"><t*ody><tr><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4217.jpg"/></td><td>◎甲骨文“封”（甲2902）</td></tr><tr><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42L.jpg"/></td><td>◎甲骨文“邦”（前四·一七·三）</td></tr></t*ody></ta*le>不叫国家，叫什么？

邦国。[4]

邦国是最合适的称唿。因为所有的邦，都包括城市和农村。城市叫国，加上农村叫邦。邦是全境，国是都城，邦比国更准确。当然，邦与国也可以通用。因此，叫邦，叫国，叫邦国，都行。叫国家，不行。

邦国有大小。小一点的，是一个城市加周边农村。因此，其国名往往从邑。这就是“城市国家”。大一些的，是以一个中心城市为首都，再加若干城市和周边农村，这就是“领土国家”。西周初年，大多数邦国都是城市国家。只有周例外，有丰、镐、洛邑好几个城市。

周，也是邦国吗？

也是。只不过，是最大也最高级的。周的国君称王，因此是王国。而且，也只有周君可以称王。其他邦国之君，或为公（如宋），或为侯（如齐），或为伯、子、男，不等。但他们可以统称为侯。因为侯是“有国者”，或“封藩守疆之殊爵”，也就是在边疆保卫天子的人，所以又叫“侯卫”。侯是很多的，所以叫“诸侯”，也就是“诸多的侯”。等到战国，诸侯们纷纷称王，邦国制度就解体了。

由周王国和诸邦国组成的世界，叫“周天下”。这个天下，跟秦汉以后的大不一样。秦汉以后，是“一个天下，一个国家，一个天子，一个元首”。比方说，秦帝国与秦天下是合一的，秦天子也就是秦皇帝，这就叫“帝国制度”。

邦国制度则不同，是“一个天下，许多邦国，一个天子，许多元首”。天下只有一个，即周天下；天子也只有一个，即周天王。但在这个天下里面，有许多邦国，比如宋公国、齐侯国、郑伯国、楚子国、许男国，等等。这些邦国，都有自己的元首，而且不一定同姓。

这样的天下，怎么能叫“王朝”？

也只能叫“国家联盟”。

这样的国家联盟，或多或少有点像英联邦。但，英国不是联邦的“宗主国”，女王也不“封建诸侯”。英联邦的成员国，包括英国与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等，都是平等的。联盟则是“松散的联合体”，成员国可以加入，也可以退出。

◎周代部分地名从邑国名 <ta*le> <t*ody><tr> <th>国名</th> <th>姓及始建之君</th> <th>所在地</th> </tr> <tr> <td>邘(yú)</td> <td>姬姓，武王之子</td> <td>河南沁阳西北邘台镇</td> </tr> <tr> <td>邢(xíng)</td> <td>姬姓，周公之后</td> <td>在今河北邢台市内</td> </tr> <tr> <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5320.jpg" />(qí)</td> <td>姬姓，文王之子</td> <td>陕西岐山县东北</td> </tr> <tr> <td>邠(*īn)</td> <td>姬姓，周太王之国</td> <td>在今陕西彬县</td> </tr> <tr> <td>邶(*èi)</td> <td>纣王之子</td> <td>在今河南淇县以北、汤阴县东南一带</td> </tr> <tr> <td>邰(tái)</td> <td>姜姓</td> <td>陕西武功县西南</td> </tr> <tr> <td>

<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5606.jpg" />(zài)</td> <td>姬姓</td> <td>河南民权县东</td> </tr> <tr> <td>邿(shī)</td> <td>妊姓，鲁之附庸国</td> <td>山东济宁市东南</td> </tr> <tr> <td>郕(chéng)</td> <td>姬姓，武王之弟叔武</td> <td>河南范县境内</td> </tr> <tr> <td>邾(zhū)</td> <td>颛顼之后</td> <td>故城在今山东省邹县东南，后迁至湖北黄冈</td> </tr> <tr> <td>郇(xún)</td> <td>姬姓，文王之子</td> <td>山西临猗县南</td> </tr> <tr> <td>郜(gào)</td> <td>姬姓，文王之子</td> <td>山东成武县东南</td> </tr> <tr> <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5H8.jpg" />(xí)</td> <td>古蜀中小国</td> <td>在今四川邛崃</td> </tr> <tr> <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5T0.jpg" />(yǎn)</td> <td>嬴姓，商之盟国</td> <td>山东曲阜县旧城东</td> </tr> <tr> <td>郲(lái)</td> <td>姜姓</td> <td>山东黄县东南莱子城一带</td> </tr> <tr> <td>郳(ní)</td> <td>曹姓，邾侯之后</td> <td>山东滕县东</td> </tr> <tr> <td>郮(zhōu)</td> <td>姜姓，炎帝之后</td> <td></td> </tr> <tr> <td>郭(guō）</td> <td>春秋国名</td> <td>山东北部某地</td> </tr> <tr> <td>郯(tán)</td> <td>传为少昊之后</td> <td>山东临沂郯城北</td> </tr> <tr> <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5452.jpg" />(jì)</td> <td>黄帝之后</td> <td>北京市西南</td> </tr> <tr> <td>鄅(yǔ)</td> <td>妘姓</td> <td>山东临沂县北</td> </tr> <tr> <td>鄎(xī)</td> <td>姬姓</td> <td>河南息县东南</td> </tr> <tr> <td>邹(zōu)</td> <td>曹姓，颛顼之后</td> <td>山东邹县东南纪王城</td> </tr> <tr> <td>鄟(zhuān)</td> <td>鲁之附庸国</td> <td>山东郯城县东北</td> </tr> <tr> <td>鄘(yōng)</td> <td>管叔封地</td> <td>河南新乡西北</td> </tr> <tr> <td><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1/1-200601234055*6.jpg" />(tán)</td> <td></td> <td>山东章丘西</td> </tr> <tr> <td>鄦(xǔ)</td> <td>姜姓</td> <td>河南许昌县东</td> </tr> <tr> <td>鄫(zēng)</td> <td>姒姓，夏禹之后</td> <td>山东枣庄市东</td> </tr> <tr> <td>鄩(xún)</td> <td>姒姓</td> <td>山东潍县西南</td> </tr> <tr> <td>邓(dèng)</td> <td>曼姓</td> <td>河南邓县</td> </tr> <tr> <td>郐(kuài)</td> <td>妘姓，祝融之后</td> <td>河南密县东南</td> </tr> </t*ody></ta*le>周天下却颇为不同。

首先，周天下在理论上和名义上是周和周王的，周联盟的成员国不是“加盟国”，而是“隶属国”。其次，周王国与诸侯国，周天子与各国君，是君臣关系，并不能平起平坐。第三，各诸侯国的主权和治权，至少在名义上都是周天子授予的，天子对他们不但要封，而且要建。

建，也许比封更关键。

[4]实际上，国原本叫邦，比如“邦交”，比如“邦有道”或“邦无道”。后来，由于避汉高祖的讳，许多文献中的“邦”都改成了“国”。因此，叫“邦”，叫“国”，叫“邦国”，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