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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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鲜于齐整个人脱力一般瘫在了凳子上，他仰着头看着顶上惨白的天花板，觉得那就是他惨白人生的写照，可悲又可笑。

他的公司，彻底完了。

一个月前纪明知的车祸似乎开启了霉运按钮，先是一大波黑子在网上诬赖纪明知招女支醉酒出事，然后和纪明知签约的合作方纷纷强硬的解除了合同关系，弄得整个公司都乱了套。偏这时那些同行像约好了似的开始恶意挖角，浩洋娱乐唯一剩下的台柱子张世杰毫不犹豫的决定跳槽，其他的小艺人也开始接二连三的离开。就在一分钟前，公司里最后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艺人也带着他的经纪人双双投奔到了新东家。如今整个浩洋娱乐只走剩下了三个艺人，而这三人甚至还没有正式出道。

简直可笑啊，他挣了小半辈子，努力了小半辈子，只不过一个月就成了一场空。什么骄傲，什么自尊，如今通通都被残酷的现实给打散了，什么都没了。

可他还是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他鲜于齐倒底做了什么要一辈子被人压制，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可是再不甘又能怎样，如今的局面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的看着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一步步走向终结，而他却无力挽回。

胸口闷得厉害，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的压着，那力道大的似乎要压断他所有的肋骨。鲜于齐只觉得痛的厉害，整个身躯都一阵一阵的深疼着，疼的他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嗡嗡嗡，嗡嗡嗡……”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鱼子瑜的头像不停的闪烁着，鲜于齐茫然的看了几秒，然后涕泪横流的吸了吸鼻子，无力的接通了电话。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无论鱼子瑜和张世杰的商谈结果如何，他都可以接受。

手机里很快传来了鱼子瑜担忧的声音：“喂，老板，你午饭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回去？”

鲜于齐抹鼻涕的动作一顿，这开头是不是有点不对，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司都要倒了，人都没活路了，谁还能想着吃饭！

“不用了，没事的话，你早点回来吧。”

鲜于齐叹了口气，在能力方面，鱼子瑜并不算是很合格的经纪人，但却是跟着他的人中最忠心的一个，这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现在公司里其他的经纪人都跑了，他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心思。为了这份心，鲜于齐准备了一套市区的房子打算送给鱼子瑜，虽然是以前公司艺人住过的，但作为临别答谢应该是够了。

“恩，我马上回来，老板你快点准备一份合同，我要带艺人回来签约。”手机对面，鱼子瑜认真的说道，声音混杂着街边嘈杂的喧闹声，显得有些不真实。

“什么？你要带艺人回来，哪个？”鲜于齐惊讶的声音都高了八度，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鲜于齐不是没想过签约新的艺人进公司来缓解目前的窘境，只是现在整个娱乐圈都在等着看浩洋娱乐倒闭，但凡有点出路的艺人都不可能会愿意进来，如果签的是新人，倒是有点希望，可惜培养一个新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公司根本等不起。这时候听说有人要签约，鲜于齐只觉得惊讶。

“新人，叫易兰修，他……”

鱼子瑜正想好好夸一夸兰修，但鲜于齐根本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公司都这样了，你签新人干什么？我们养不起。”

“可是……”鱼子瑜有些急，易兰修不是普通的新人啊。

“没有可是，你和人家好好说说吧，如果公司未来能够缓过来，我很欢迎他来签约，但目前的情况，我们不能耽误别人的前程。”鲜于齐平静的说道，其实他心里已经伤心的要死了，在自己的员工面前承认自己的公司不行了，对一个老板来说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可是……”鱼子瑜急切的开口。

“好了，小鱼你快点回来吧，我有事和你说。”鲜于齐再次打断了鱼子瑜的话，他现在没有心情处理什么新人的事，他只想静静的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多坐一会儿，趁着这里还没有易主。

鱼子瑜一听鲜于齐这是要挂电话啊，也顾不得上下级间的礼貌了，冲着手机就大吼了一声：“他拿下了蔡志国新剧男二号！！！”

鲜于齐被这突然的大吼吓得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掉了下来。他瞪着乌黑的办公桌面，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颤抖的手把手机贴到了耳边，不敢置信的声音都有些嘶哑的问道：“你说的是哪个蔡志国？”

“获得雄鹰奖的那个蔡志国！”娱乐圈也就一个叫蔡志国的。

“那…那你说的是哪部新剧？”目前蔡志国准备开拍的新剧只有一部，鲜于齐当然知道，他只是不大敢相信这个消息，前一刻他还在想着关闭公司，现在竟然告诉他有个得到这么好资源的艺人想要签进来，这样的大起大落，他的大脑都有些短路了。

“《空灵宝剑》。”鱼子瑜回答的也有些恍惚，其实他现在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要知道他之前带的张世杰是浩洋娱乐最好的艺人了，但他前两年最火的时候，也未必能拿到蔡志国这种等级导演剧中的男二号，估计连男三、四号都够呛。这会儿突然砸下一个来，可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竺清絮啊~~~~”鲜于齐的声音都有些飘忽不定了，业内谁都看得出《空灵宝剑》的男二号是最可能会爆的角色，现在拿下这个角色的艺人，竟然要来他们这家快要倒闭的公司，说出来谁能相信。

鲜于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上手机的了，总之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本正经的怀揣着条件最好的合同守在了公司楼下。

浩洋娱乐公司在一幢很普通的老大厦顶楼，看起来很不起眼，但鲜于齐买下那个楼层的时候，其实这幢大厦还是这一片很不错的建筑。鲜于齐当时充满了雄心壮志，梦想着自己未来会有的大好前程，甚至他还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这整幢大厦都买下来。

但谁能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这片街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接二连三的大楼被建造起来，楼层一座比一座高，很快这座大厦就被遮蔽在了那些庞然大物之下，而他的公司，也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逐日壮大，反而在娱乐圈打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水花之后，一点点被那些比它庞大的多的同行给淹没了。

最可气的是，他的公司和博亚娱乐只隔了几排商铺，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博亚娱乐在这里，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浩洋娱乐也在这里。为此，鲜于齐没少被同行嘲笑过，他也气的早想搬走，但这又谈何容易。如今魔都的房价昂贵的让人发指，就算鲜于齐卖掉这个楼层能够赚上几倍差价，想要在好的地方再买一个差不多大的楼层，也是难上加难。

所以鲜于齐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幢楼里，梦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搬进比博亚娱乐更气派的大楼，而现实却一天天的磨光了他的志气。他的公司太小了，也没有太多好的资源，根本留不住那些逐日走红的艺人，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最终都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不是投奔更好的公司，就是自己另起炉灶。没有人感激他，也没有人同情他，这就是娱乐圈，冰冷而残酷。

一辆白色的大众从鲜于齐面前滑行而过，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看过去，看到车子很快停到了路边，浑身圆滚滚的鱼子瑜从里面跳了出来，还没站稳就风风火火的奔向了后座，然后恭敬的打开了车后门，那表情神圣的就像在迎接一位王子驾临。

鲜于齐接着看去，只见一条修长的细腿从车门落了下来，然后一个纤细美好，如同油画中走出的少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夏日灼眼的阳光照射在少年的身上，让少年看起来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街上所有东西都无法遮掩掉他哪怕一丁点的风采。整条街都似乎变成了黑白色，一眼望过去，便只能看到他这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人。

鲜于齐就这么站在那看着，清风携带着隔壁鲜花店的花香从他身旁徐徐吹过，瞬间吹散了连日来积压在他肩上的沉重包袱。

一瞬间，鲜于齐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神气，他疲惫的心脏再次有力的跳动了起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少年，会给他带来不同的未来，因为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注定会成为一颗太阳也无法追逐到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