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阉掉的公牛，我心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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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东转向蓝枫，想要站起来，我又踹了一脚，他便继续跪着。我想，辛东要是此刻跳起来和我拼命，我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但是，他却跪着。他像一个阉掉的公牛一样，已经失去了斗志。雷霆说得没错，欺负我的人，其实并没那么强，以前，只是我太胆小了而已，只要胆子够大，很多人，应该不是我的对手，我根本不用害怕他们。

辛东面向蓝枫跪着，轻声地说：“蓝枫，对不起！我错了！我们不该整你！割破你的衣服，用水泼你，都是我们搞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蓝枫没有说话，眼泪婆娑地，依旧看着我。我又拿起了手边的凳子，说：“辛东，蓝枫没有说话，那就是没原谅你，你说怎么办？”

我看见了辛东眼里的恐惧，然后，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流眼泪了。辛东流眼泪了，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也会流眼泪，也会哭，我万万没想到。也许，之前的凶狠，只是装出来的，他并没那么强大，他只是狐假虎威，是猴子称大王，是外强中干，如此而已。

辛东带着哭腔，对蓝枫说：“蓝枫，你就原谅我吧！你不原谅我，汤河就要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被打得很疼，求你了！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汤河，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了，让他别打了，求你了！”

说着，他还打算膝行到蓝枫面前去。辛东的那些跟班，还有班里的其他人，看见辛东这样，有的迈过头去，有的人露出了鄙夷的眼神。石锁说话了，他说：“辛，辛东，你这样没，没用的。蓝枫，不，不会，原谅你，你的。你应该，真，真心求原谅，而，而不是，像，像乞丐一样，用可怜，博，博取同情！种瓜，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再次觉得，石锁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看透了一切。正在这时候，下课铃响了，蓝枫一跺脚，说：“汤河，你放了他吧，下节课一会儿就上了，别让老师看见！”辛东赶紧对着蓝枫说“谢谢”，我说：“蓝枫，你真的原谅他了？”

蓝枫看着我，说：“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我不喜欢他这样，毫无尊严！汤河，我讨厌他，并不是他欺负过我，而是，他让你没尊严，让你被所有人欺负，我不喜欢这样！我可能会一辈子讨厌这个人！不过，我也不想看见他这样，你放了他吧！”

辛东对蓝枫千恩万谢，准备站起来，我按住了他的肩头，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说：“辛东，今天的事，班主任会知道么？”

辛东愣了愣，一个劲摇头，说：“他不会知道，不会知道，我不会说的！”

“你不会说，但保不准别人不说，对不对？”辛东还是摇头，说：“别人也不会说的，他们都听我的，我不让说，他们绝不会说！你放心，我向你保证！”

我说了声“最好这样”，然后自顾自地走回到了我的座位上，我的同桌满满激动地说个不停，说我早该那样，说我如此威武，为什么之前那么隐忍。我没有理睬他，而是深呼吸了两下，放松了一下心情。其实，我表面表现得很厉害，但其实，我心里紧张得要死。除了以前的小打小闹，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架，而且打的还是以前我最为惧怕的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我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是为了压住阵脚。我已经发现了，一对一的打斗，除了一开始就抢得先机，决定最终胜负的因素，不是看谁厉害，而是看谁的气场强，看能不能镇得住对方。

辛东在我离开后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出了教室，他的几个跟班跟着他，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去找三仙子了。三仙子是直接来找我，还是去找黑哥，我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风雨的准备。我无意识地翻开了我写诗的日记本，扉页上，是我很早之前就抄来的英国诗人“拜伦”的一句名言，那句名言，正好印证我此刻的境况：无论头上是怎样的天空，我准备承受任何风暴。

我的同桌满满突然站起来让开了座位，我一扭身，发现蓝枫坐在了满满的座位上。蓝枫静静地注视着我，我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然后故作镇定地说：“蓝枫，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的英勇震慑了你，你打算做我的女朋友了？如果这样的话，我在凌娜面前，再也不用假装是你男朋友了，我就是真的了嘛！”

蓝枫没有被我的幽默所打动，还是盯着我，半天之后，才说：“值得么？”

“什么？”我被蓝枫问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值得么？你是说揍辛东和他的狗腿子么？这有什么不值得的，他们这些混蛋，早该揍了，都怪我以前太隐忍，我要是早出手就好了，他们也不会欺负我，更不会欺负你了！”

“你为了我，值得么？”蓝枫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继续说，“为了我，你丧失了尊严，为了我，你喝了洗脚水，为了我，你挨了那么多打，为了保护我，你还和他们订了个约，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原来蓝枫说的是这个，我挠了挠头，一时间，脸有些发烧。我为蓝枫所做的一切，在这一天，蓝枫全都知道了。在某种意义上，这一天，辛东和他的狗腿子们，倒是促进了我和蓝枫的关系，我应该感谢他们才对。

“值不值得这类事情，我从没想过，我只是想保护你。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就想要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去保护你，哪怕我自己受再大的委屈，挨打，受辱，丧失尊严，我都不怕，我就怕你被欺负！真的，有的事情，你真的不会想有没有用，不会想有没有回报，你就是想去做。”我结结巴巴地组织着语言，面对蓝枫那纯净的脸庞，那天真的眼睛，我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还是在极力诉说我的心里话，我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你在走廊上，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去，而我，那时候狼狈极了，我特别想哭，我自惭形秽，我看见一个天使从我身边飞过，而我，却是那样的污秽不堪，我连让她侧过脸看我一眼的机会都争取不到……但后来，真是上天的安排，你竟然，竟然，到了我们班，竟然和我成了同班同学。看见你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我简直太高兴了，那一刻，我真想感谢上帝，他没有抛弃我，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就算你以后也不会注意到我，那也没关系，我每天能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真的，我不求回报，我只想每天看到你！”

蓝枫的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她被我感动了，但我还是继续说着，我一定要说完我心里的话，就算班里有人能听见我们说话，我也要说，这些话，我已经憋了很久了。“后来，我们竟然有了交集，你知道吗，每天放学后，和你一起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和你一起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行走，是我最开心的日子，那种生活，真的像是在天堂一样！每天在十字路口，目送你离去，看着你的背影，我的心里既甜蜜，又失落，甜蜜的是，天天都能那样目送你离去，失落的是，我们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

蓝枫已经泣不成声，但她还在极力掩饰自己，她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说：“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