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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知道,沈流纨手中的魂魄比他更痛苦。
沈流纨的织机,碾压着八十一只生魂。她的脚下,扔满了头皮。
是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阴谋。
劫狱,杀人。破开颅骨,割取头皮,抽离活人生魂。她在书中看到过,八十一只生魂,织就八十一天,可得鬼衣。
地牢死囚,本就活不成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她咒术已失,右臂又残,下地牢杀人自然不容易。不过聂如风留下来的符咒还有那么一些,穿墙隐身自然不难,何况还有一个白浮。
她总能集齐八十一只生魂。
怪就怪展卫。他偶遇沈流纨,说起离奇命案,又说加强守卫,必破此案。逼得她铤而走险,设下毒计,一举击杀数十人。
幻术,没错,沈流纨没骗展卫。
只是这幻术并不来自任何妖怪,而是来自她。
从她在监牢里洒下白色粉末开始,到后来她交给展卫的药丸。不过是加了符咒的五石散,服下之后,脑中出现幻觉,以为妖物袭击,而将同僚看做妖。
这一番倒省去了沈流纨不少工夫。
展卫心中很是不忍。他是家中长子,自小便习惯负责。小时候为弟妹负责;长大些为朋友兄弟负责;入公门之后,为同僚百姓负责。好像天下不平事都有他一份责任。
地牢里的七十六人与他互不相识,可是终究共过一场患难。自己非但没能救得了他们,反致不少人丧身剑下。
这颗心,着实难安。
他拜托徐良,领着他一家一家拜访。在坟前上了香,看着泪眼婆娑的亡者家属,却更是难过。
他没有听沈流纨的劝告,之后数日,孤身在洛阳狱埋伏。
可是,真的,再无一丝动静。
他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好还是不好。他当然庆幸欣喜重新而来的安宁。可是这安宁却如履薄冰,他不知道几时又会被压垮。
沈流纨的指尖浸出鲜血。一滴一滴坠落,半空之中,却收住落势,层层晕染,如绽开的梅花。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些,邪恶如鬼魅。
织机更忙,声音更紧。
她的手、脸,被阴气灼伤,绽开条条血痕。冰冷的阴气冻得肌骨寒凉,而她却无知无觉一般,眼中精光燃烧,烧得两颊通红,如滴血琥珀。
门响过几次。
那日下午,沈流纨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展卫便来敲门。
见到沈流纨睡眼惺忪的模样,展卫颇有些吃惊,不禁说道:“这午歇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她未加分辨,只当是午歇了。
其实展卫并无要紧事情,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而且心中烦闷,不知向何人诉说,亦不知如何排解。而沈流纨向来安静,并不多话。
开门迎了展卫进来,奉上茶汤。她便在另一头坐了,有时捧本书看看,有时做做刺绣。
展卫若问她话,她便回答;若不问,她也不说话。
他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两个人在厅堂里,他想着自己的事情,她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陆元得知以后,很不以为然。首先他对沈流纨本就颇不以为然,一知聂如风不在,便连连摆手:“我不去归正里,你知晓的,我向来不惯鱼鳖之味。”眼珠靠右,看向上方;嘴角不自觉撇了一下,是明明白白的轻视。
“再则,我与她也没有太深交情。我这热脸不去贴她的冷屁股。”